“咕噜。”冬晨咽下一口唾沫。
雪亮的探照灯煞有介事地套着，旋翼机在头顶轰鸣着，数十辆悬浮车围着，无数枪口虎视眈眈地瞄着。
脚边还有两个血流一地快变成尸体的人。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五分钟前。
殖民星轨道上，特勤舰隐身飘在轨道上。
鲁鲁安趴在主控台，还打着呼噜。
弘揉着惺忪的睡眼上去给他来了一脚，鲁鲁安立刻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起来。
“**的，谁**打扰**睡觉！”
久违了，自带消音的鲁鲁安风格。
“你自己看着船，我和老大下去看一眼先。”
冬晨打着哈欠，抱着还眯着眼睛的小菲，跟在艾琳后面走进驾驶室。
“弘，挑个没人的坐标传下去……哈欠……”
“鲁鲁安，交给你了。”弘朝鲁鲁安抬头示意了一下。
“真是的……叫人起床要温柔点啊……”鲁鲁安抱怨着拍拍被弘踹脏的大褂，坐到主控台座椅上。
划开地图，鲁鲁安随手挑了块荒地坐标甩了过去。
“待会记得叫芬妮和菲奥娜起床啊，”冬晨还不忘记叮嘱一声。
鲁鲁安做出一个“OK”的手势。
下一秒，失重感骤然出现又消失，重新脚踏实地，强劲的风骤然打在脸上。
然后就是这幅尴尬的场面。
“弘，怎么办啊？”冬晨拿肘子捅了捅弘。
“没办法了……”弘一边说着掏出了手炮
冬晨一个手刀砸在弘头顶，“丫把炮收起来！”
弘吐吐舌头，把炮收了回去。
“嗯……怎么了？”被吵醒的小菲蜷着小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环视一圈，然后掏出了法杖。
“雪法术，暴风雪咏叹，第三章节，雪之陨落乃星辰相印……”
wo*！这是在正经吟唱开大了！
赶紧掏根棒棒糖堵住小菲的嘴，冬晨抹了一把汗。
呼……这颗星球可是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笨蛋…”艾琳嘴里蹦出两个字。
冬晨朝弘使了个眼色，“去问问鲁鲁安，不是说没人吗？！”
“鲁鲁安说这里是荒地，这些人应该是刚刚跑到这的。”
“你和他说，让他别吃晚饭了……”
泽欧指挥官：？？(?_?)?？？
这群刚刚突然出现的小孩子怎么自顾自讲起来了？
这么多枪口对着他们他们却轻松得像在自家后院聊天。
到底是什么人？
搞事情？
短短时间里，指挥官已经认定这群孩子和这次的克隆人出逃有大关联。
弘摊手，“那怎么办？总不能弄死他们吧？”
“艾琳查查法典，看看这种情况能不能震慑性开火……”
冬晨话音还没落，枪炮声骤然四起，护盾瞬间明亮。
气浪与旋翼机气流掀起大团烟尘，机炮与枪械喷吐着火舌，疯狂向目标倾泻火力。
弘顶着枪林弹雨，淡定地掏出终端翻出一段稿子，“我方四人为德埃尔帝国代表，特出使贵泽欧文明，图谋和平共处。现贵文明未有原因，率先向我方代表开火，我方将视为宣战，重复，我方德埃尔帝国，将视此次军事行为为泽欧文明圈向德埃尔帝国宣战。”
闪烁的蓝色不时从烟雾里亮起，震耳欲聋的炮声完全掩盖住冬晨一行人的声音。
“依照宣战条例，我方将进行自卫反击”
不紧不慢地念完官方辞令，弘打开了随身空间，掏出金色的小方盒。
“鲁鲁安出的货，应该没问题吧……”
打开盖子，旋转旋钮，盒子自己漂浮起来。
一层淡蓝色的光晕从盒子上散开，枪声骤然停止。
旋翼机的四副旋翼同时失去动力，卷携着烟尘迫降下来。
响亮刺耳的坠地声和摩擦声后，一切安静下来。
烟尘缓缓散去，留下一地昏迷的泽欧人。
弘摸摸鼻子，“劲有点大……”
弘走上去，随手捡起一个泽欧人，直接撕开动力甲，把人拽了出来，两个巴掌扇醒。
泽欧人迷茫地看了弘一眼，然后意识到这个家伙刚刚做的事，随即瞪圆了眼睛，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这个，怎么回事？”弘指着地上两具尸体。
“他……他们都是克隆人……”还没说完，泽欧人吓得晕了过去。
“啧！”弘不满地咂嘴，单手扔开这个家伙。
“记录，此文明大规模使用人造人技术。”
ai悬浮在弘身侧，自动记录着。
“弘，你看那边闪着红光的是什么……”冬晨发现掉下来的旋翼机里有什么在发出闪光，刚想指给弘看，世界瞬间变成了白色。
不可思议的闪光令天空显得昏暗，膨胀的火球推开化为气体的土地，反冲着升上天空，又反卷成一朵蘑菇。
爆炸坑边缘，弘拍了拍沾上点灰的袖子，“记录，滥用核武器。”
“我说弘啊……”冬晨放下怀里的萝莉，戳了弘一下，“你刚刚的范围传送好像带出来什么麻烦东西。”
“哦？”弘回头往地上看了一眼，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还躺在脚边。
“正好，关于这个奇怪的世界，刚好有点问题要问……”说着弘掏出了医疗舱。
“学院真是讨厌……”冬晨看着自律机械把尸体送进医疗舱，皱起眉头，“什么资料豆不给，还把数据库掐了，所以才那么麻烦……”
“得了吧你。”弘随手摁几下面板开始调试，同时抛过去一个嘲笑的眼神。“平时数据库在线的时候也没见老大你查过。”
“住嘴！”
光，再次出现在眼中。
曙光感受到血液在自己的身体里又流动起来，心跳声在耳边有节奏地响起。
下意识坐起来，入眼是陌生的世界。
还泛着火光的蘑菇云在头顶翻腾着，空气炽热滚烫，地上的植物都不见了，露出褐黄色的土地，远处几根光秃秃的树干矗立着。
“醒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转过头，焦灼的土地上极不和谐地摆着一张雪白的方桌，四个人围着方桌坐着，桌上摆着茶具，还微微冒着热气。
“一起吃点早饭吗？”冬晨微笑着从弘的随身空间里又拉出两把椅子。
“早……饭？”这是书里才有的对食物的称呼。
“或者说……”弘倒满杯子，递了过去，“来一份自由人的‘8小时配餐’。”
弘这家伙，救人的时候果然已经扫过记忆了。
之前还口口声声地“有话要问”“恰巧尸体在传送范围里”，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
曙光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小口。
全新的味道，苦涩，芳香，柔和，滑腻。
他，曙光，还活着。
陌生的少年指了指空着的椅子，示意他坐到那。
“那个女孩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坐下，讲讲你知道的事。”
有些无措地坐到椅子上，曙光浑身不自在，他从未坐过椅子。
面前一些不认识的器具令他好奇，有些他没准在书上见过名字，但真的摆在眼前还是很奇怪。
皮肤雪白的黑发少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把一个盛着三角块的碟子放在他的面前。
三角块顶部放着红色小球，一层白色半固体物下面是带着小孔的淡黄色物体。
有点像他曾经处理过的，叫做海绵的东西。
这是……食物？
曙光困惑地看白发少年。
弘没说话，递上一把叉子。
曙光接过叉子，但并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但他立刻发现对面坐的白发小女孩正用这东西吃着三角块样食物，吃得嘴边都是白色物体。
学着样子叉起一小块海绵状物体，递到嘴里。
难以置信的味道在嘴里炸开，细腻而甜美的奶油混杂着酸甜的水果，蛋糕中牛奶与鸡蛋在面点烘培下散发出的芳香瞬间溢出。
“叮！”叉子掉落在桌面，曙光的眼泪难以抑制地涌出来。
食物，这是食物……
仿佛基因中存在着记忆一般，他想起了食物的味道。
弘和冬晨看了依旧没说什么，又倒了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
刚刚弘已经把读取到的数据传给众人，终于起床了菲奥娜也把小探测器放了出去，从政府数据库窃取的信息正源源不断传过来。
冬晨有这个处理能力，但是懒得看，所以艾琳稍微整合了个简化版给他。
啧啧啧……冬晨一边看一边摇头。
这个有点病态的文明圈子看起来相当棘手，处理的不合学院满意以后的课程怕是要遭灾了。
在这个圈子里核武器和路边五金店里的扳手一样烂大街，获取这种具有高度威力与污染性武器的难度不比出门买瓶水高。
一切的东西上都可能装着核弹，旋翼机，飞船，甚至防弹背心里，都有可能藏着数十微晶至上千万微晶（晶能计量单位，1水晶为基础，1微晶≈5吨TNT）当量的核炸弹。对于冬晨这群人来说，挠痒都嫌劲小，但对于原住民来说是毁灭性的。
然后就是奇葩的****政府，由信徒选出的政府代表着自己的教派，和其他教派之间常年互撕，但拥有不同执政教义的政府却默契地遵守同一点——人造人并非神造物，因而没有灵魂，低等于自然人。
所以有了曙光这样的克隆人工人。
因为不是神造物，不用考虑性命和待遇，所以克隆人被泛滥地大批量使用，甚至成了对自然人的一种刑罚。
当然这个圈子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所谓神的影响力，都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克隆人体系背后的利益链条牵涉广大，而所谓的人道主义组织，只是个类似动物保护协会的无权组织，其根本上也不承认克隆人与自然人平等。
造价低廉的克隆人代替人战争，代替人做重体力劳动，掌握着控制权的人肆意趋势克隆人，至于杀害其中的一些，在他们看来与杀死蟑螂没有区别。
冬晨觉得做这个体系的科林人也是人才，他们究竟想从这个体系中观察到什么？
曙光还在小心翼翼地吃着自己的食物，冬晨和弘对着眼神在精神链接里讨论了一下，大概拟订了一下方案。
本来想偷偷摸下来看一眼，搞出这么大动静也就算了，估计他们部队都往这集结了，不如先撤一波，然后光明正大地先去城市一类地方看看，或者直接找他们政府事情。
至于这个曙光，还是先交给上面的几个家伙处理吧。
特勤舰上，一道闪光亮起，冬晨几人回到舰桥。
鲁鲁安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席上，悬浮着的显示器上是刚刚核爆现场的画面，此时如同蚁群一样密密麻麻的军队已经集结在核爆坑周围。
鲁鲁安拿开嘴里的烟，吐了一口白烟，“我说弘你怎么就这么蠢，船上有餐厅你非得在下面铺张桌子装。”
“要你管！”弘抛过去一个白眼，从驾驶席前抽出一张投影屏幕。
“那个女克隆人的状态不是很好，我还放在卧舱里，你盯着点啊。”
“行。”鲁鲁安点头。
曙光自打上船以来就显得很拘谨，站在冬晨和艾琳身后打量着。
他在书里看见过一些关于星舰的描述，但这里看不到很多全息投影和仪表，看起来不像星舰里。
他有些担心独自留在工厂的黎明，但不是很害怕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中弹了，虽然没有见过，但他觉得刚刚地面上的场景与书本里核爆炸的场景很像，这些人的能力很强大，但没有恶意。
又看了一遍资料，弘朝鲁鲁安示意，“宗教文明，不该是你这家伙的主场吗？”
“天晓得这帮人信仰的是什么……”鲁鲁安掐灭烟头，随手往空中一抛，烟头在半空撞上小龙的火球，化为乌有。
“这个宗教中没有真正的神，那么所谓的教义和神旨就都是编纂的，那宗教的意义就是——”鲁鲁安一边说着从铅筒里倒出一支新的烟，半卖关子地盯着冬晨。
“控制思想！”冬晨脱口而出。
鲁鲁安点点头，“没错，虽然我身上没有神力，但当年世界管理课还是上满了的，真正的神对信众提供的是明确清晰的引导，所谓的教义分歧恐怕也是利益分歧派生的。那就很好办了，这里所谓的教国所代表的应该是国家上层人的利益需求，我们从上面开始整。具体方案麻烦艾琳了。”
“嗯。”寡言的少女依旧只是答应了一下，转身走出指挥室。
“那个泽欧人，是叫做曙光吧？”鲁鲁安接着问曙光。
“……是。”
“跟着弘去休息一会吧，我会去找你，迷途的羔羊。”
“你这家伙。”弘边说边笑着，“怎么给人一种‘这家伙原来也是个神啊’的感觉。”
一句话貌似戳到鲁鲁安痛处，鲁鲁安的脸瞬间阴下来。
“滚吧你！****，老子本来就是神！没有神性怎么了？”
“行行……”弘哭笑不得地抬起手，“我领着这个泽欧人去休息，大神您好好看着那个女人的状态。”
“真是的……”鲁鲁安又叼上一根烟，目送弘和曙光离开。
指挥室大门合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鲁鲁安和冬晨小菲三人。
“那个队长啊……”鲁鲁安搓着手跳下指挥席，“有件事我很早就想说了……”
“恩？什么事？”
“那个小菲能不能借我抱一会？”
五分钟后。
小喷火龙卧在小菲怀里，享受着小手的抚摸，舒服得眯着眼睛，鲁鲁安一头蓬乱的头发更乱了，身上的白大褂多了几个脚印，烂帅的脸上布满沮丧。
“人家就是开个玩笑，小菲怎么这么当真……”
冬晨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别伤心了，咱学校就没几个打的过她的……”
鲁鲁安又朝小菲那看了一眼，被气鼓鼓的萝莉一眼瞪回来。
“说正事。”冬晨拍拍他的肩膀。
“哦，”鲁鲁安捋了捋自己金色的卷毛，帅得不合群的脸上满是温馨的笑，“崔弗最近可能会褪皮，我想这次回去以后离开一段时间，把她送回银龙那边。”
冬晨挺惊讶，“这小家伙还会褪皮？这只果然是蜥蜴吗……”
“这没办法，”鲁鲁安耸耸肩，“鳞片不是皮肤，固定的角质层没法像皮肤那样通过皮屑微调，所以隔一段时间就需要蜕一次皮，为长大的身体换上新的皮肤。”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鲁鲁安和崔弗的关系，开始一直以为是宠物呢。”
鲁鲁安挠了挠脑袋，把刚刚捋顺的毛又挠乱，“我和她啊……算是同伴吧，说起来有点惭愧，上次去银龙交流意外闯进她的孵化室，然后她就破壳了，第一眼就看见我，后来就一直跟着我，火龙阿姨也说大概是缘分吧。”
他深灰的眼眸停在崔弗身上，“这小家伙脾气差，爱睡觉，不过这样也不错……”
紧接着氛围急转直下，“至少可以在身上少带一个打火机。”
冬晨：“……”
“说起来我还很好奇，那家伙是女孩子吧。”冬晨指指正对着自己呲牙咧嘴的崔弗，“为什么会取这么男孩子气的名字啊。”
“我哪知道啊。”鲁鲁安又想了想，“你这么一说火龙女性的名字好像都挺男性化。”
“聊啥呢？”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两个泽欧人我先安排好了，接下来我们把武库舰要塞炮开出来吓唬他们……啊！”
冬晨收回手刀，“你这家伙就不能靠谱点？”
“要不然呢？”弘想要反击，但感受到小菲不善的目光，只好做出无辜的样子，“这种文明你吓唬他一下他才能好好谈判。”
“脑子里都是军火的家伙，”鲁鲁安瞥了弘一眼，“你要先搞清楚学院让你干什么，这次的要求不是侵略战争，也不是武装威胁，而是协助这个文明修整到符合殖民地标准的程度，然后让它进入殖民地体系。”
鲁鲁安从投影里抽出一份报告，向弘扔了过去，“这是艾琳刚刚整合出来的，这个文明体系与殖民地标准不符的方面，你看着做就行了，最后，学院还有一个要求——尽量减少武力使用，使用武力会给这次评测扣分。”
弘接住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了解了，鲁鲁安你去做一下曙光基因样本的完全还原，看看能不能提取出母本的记忆。”
“两分钟……”鲁鲁安点点头，消失在指挥室。
“那老大……”弘自然地朝空气坐下，椅子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屁股底下，“我们来商讨一下稍微详细一点的行动大纲。”
“我不知道殖民地标准……”
弘嘴角抽动几下，把手里的报告投影抛了过去。
“这样啊……”冬晨一边看一边点头，“无神宗教居然不违法……那要整改的部分很少，滥用人造人，大规模杀伤武器扩散，战争调停，还有殖民地申请报告……没有审查官帮我们吗？”
“就是要我们把审查官的活干完。”
“也没说绝对禁止武力，只说使用了影响评测，那适当使用……弘，把手炮收起来。”
弘：(?>?<?）/
在这家伙的脑子里，“不绝对”＝“可以”吗……
投影弹出一个新框，是艾琳的作战方案拟好了。
“泽欧无害化处理方案，代号‘日出’，利用内部原有矛盾扶持有利派别颠覆现有政权……”
丫头，我一直以为你是鸽派来着……
大门滑开，菲奥娜成为今天第一个正常走进指挥室的人。
“冬晨，这是根据艾琳拟订方案做的详细分工，五分钟后开始行动，记得看住小菲。”
冬晨接过质量投影面板，点点头，“你在船上的话，芬妮就拜托你了。”
“好的。”大门开启，菲奥娜又退出指挥室。
“我说弘啊。”冬晨拿面板边角捅了捅弘，“你最近跟菲奥娜……”
“还没告诉她，”弘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我想等这一阵子过去，别影像任务了。”
“哦……五分钟我们干点啥啊？”
“打副牌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