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身影颤抖着收剑，又出。
“第四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够了吧！够了吧！！也该够了吧。”严海哽咽着，仰天轻问，长剑颤抖落地，他已然没有力量握住了。在心的唯有严良的那一剑剑，那一声声，那一颗颗，那一次次挥剑累的倒下，那一次次在风雪中奔跑的大汗，那一次次倒下又站起的泪水！那一次次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放弃的眼神！！那宁愿成道的跪下！！！
少年的此刻又抓住了一根稻草，他不知道这根稻草是否还会下沉，他只知道看他如此，他的心很疼！很疼！！他的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他的又忘我挥剑，将这一切彻底点燃！在严海心中爆发！！再无法抑制！！！
“啪啪啪啪啪！”泪珠断线，双膝跪地的严良，再也控制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折磨他够了吧！够了吧！！”
“嘭！”他再也没有力量撑住自己的身体了，单膝跪地，长剑还在旁边的地上轻吟。
“嗯？小良？”严海这才发觉少年的存在，回过头来忽又感觉到了什么不妥，随即又仰天轻拭一下眼角，随后微笑向少年问道。
月光下，三叔眼眶中的那片片闪动，已深深烙印在了严良心中。
“三叔，山洞开好了。”
“嘭！”
严良笑着轻答，泪水却无法抑制的涌出，身前的地面啪啪直响。这最后一句回答，似乎也用掉了他最后一丝的力量，随即双膝在地，一头碰下。
他跪倒在了天地间，他跪倒在了风雪中，他跪倒在了温柔的月光下，他跪倒在了沙丘上，跪倒在了火堆旁，也跪倒在了，他三叔的面前。这一刻他大哭着微笑，然后跪倒。
“影，我好累，好累。”
“啪啪啪啪啪！”大山谷，洞府口前的女子，淑影，此刻她星月般的双眸，满是泪水，静柔的双肩，不断的微微颤抖。她看着眼前的严良，大哭着微笑，倒下。她的心也一下子，似乎要碎了，瞬间泪如泉涌。一滴滴清泪，如珍珠般顺着秀静精致温和的脸庞滑下，打在身前的白色衣襟上，啪啪直响。
风雪正劲。
这一声轻嘭却那么清晰，砸在了严海的心上。此刻他听到了，它在跳动，那么清晰，那么有力。朝闻道，夕死可矣。记忆归来。
“咕咚！咕咚！咕咚！……”酒坛随即又在左手间，哗的一声化为粉碎。
长剑又起。此时已不是失意！不是悲伤！不是无力！不是无奈！而是一往无前！而是不惜一切！而是虽千万人吾往矣！！！莹蓝的剑光透在风雪里，看不出多长。
“缘聚心然！”
“踏雪寻梅！”
“回首初心！”
“一剑轻雪！”
一道身影从天际掠来，背后拉起一连串的幻影，手中的莹蓝熠熠耀目，风雪在之上旋转相合。下一个瞬间，幻影在后叠又散，莹蓝在手亮又熄，风雪在剑合又离。此刻只有一柄普通的长剑！
普通的长剑又是招轻轻前刺，“轰！”
“呜呜~~~呜呜~~~”黑洞疯狂吞吸着这片天地大量的雪花，剑尖在黑洞中静止。
“第四招……”狂猛的风雪劲力，吹起了仰头男子的长发，可以看到，那是满脸的无力。
“啪啪啪啪啪！”微弱的声音在此刻却那么清晰。剑尖上的一片雪花，此刻轻轻碎成六瓣，蓦然冲向了黑洞，严海见此瞬间泪流满面。下一个瞬间，一股荧蓝洪流从剑刃之上卷出，一头冲进黑洞，在那六瓣雪花周围缓缓旋转，它们就是她最忠诚的卫士。
“这是你给我的第五招么，你是想让我放下你么？”他大哭着微笑。
“呜---呼---”涌进黑洞的飞雪声在缓缓变弱。黑洞，在无数白色光点涌进后在缓缓缩小。
“噌---”他手中的长剑落地。漆黑的空间，无数荧蓝光点围绕的六瓣雪花，蓦然缓缓消融。随后，荧蓝洪流也被莫名的力量冲散，化为点点荧蓝缓缓消失。
“嘭！”严海直挺挺的倒地，眼睛看着那片虚空，看着那片虚空……
“轰隆隆~~~轰隆隆~~~”他又听到了识海内一波又一波的轰轰声，那是神识在冲击边界扩充空间，他的灵魂修为又增长了。
可是他累了，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嗡~~~”地上的长剑轻吟间化为一点荧蓝，流入他的体内。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因为你们都是他……对不起，你们会永远在他心中，永远都在。”大山谷，女子，淑影红肿着双眼，轻道。
“三……三叔……”五丈远的严良，刚恢复了一点力气。抬头，他看到了漆黑中的荧蓝和飞雪，看到了三叔正望着它们，随即如山岳般倒下。他想喊三叔，他想告诉三叔，他看见了，他又梦见它了，他明悟了道与法，知道了内与外、多与少、快与慢、顺和逆、轻与重，他想告诉三叔他明白了，他都明白了。
那一声山岳般的轰然倒下，让所有的明悟都黯然失色。话到了嘴边，只有一句轻声三叔。
下一刻，火堆旁，已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和模糊的呓语。
“谢谢……谢……谢谢……我会的……”
“五……一剑……轮回，吾愿……空，吾愿成空……”
风雪正劲。
严良双膝跪地，他听到了那哽咽的呓语，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啪啪啪啪啪……”断线的泪珠，在身前的沙地上大响。”一剑轮回，吾愿成空。“这八个字在严良的内心，爆发出无穷的劲力。
“三叔。”严良大哭着微笑，轻唤。可是三叔真的累了，真的累了。
之前，他可以为情不要道行，他的道是有情道！今天，为了自己他宁愿无情！他宁愿无情！！为了自己他宁愿成空！他宁愿成道。说绝不再后退一步的他认命了，认命了。
泪水啪啪如雨，严良仰头对天大喊：“他认命了！他认命了！！他认命了！！！”
“三叔认命了……”
看着五丈远睡着的三叔，他想走过去帮三叔擦掉眼角的泪痕，可是五丈就是这么远！就是这么远他都走不动，走不动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严良的泪水在这一刻如江河决堤，他不再控制，也控制不了了。
“嘭！”刚刚恢复的一点体力，又用尽了。他又用头砸到了沙地，朝着的方向是火堆旁的那个人影。
“影，我……”
风雪越来越大，火堆越燃越急。噼啪声，呜呜声，簌簌声，北方的群山里野兽怪叫。天地间好安静，仿若只有这倒下的二人。此刻，没有任何打扰他们。
大雪为他们盖上一层又一层厚被，火堆为他们送去全力的温暖，大风为他们挡去一切声音，温柔的月光指引梦乡之门，野兽的嚎叫为他们送去安心。这一夜，他们可以睡的很香。
这天地记录了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蓝袍男子说，他没有错。少年说，他明悟了道与法。
只是可惜了少年开的山洞无人居住。
可惜了火堆上的烤肉早就被烧成灰烬。
可惜了一坛又一坛的好酒，如水般被饮掉。
当然，也可惜了那一千三百五十颗丹药。
“良，这就是你的内心么，这就是么，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知道的太晚了，对不起……”大山谷，洞府口前的女子，淑影，又眼圈红肿着抽泣了起来。半晌，又看了严良叔侄二人一会，才在一圈涟漪中离开。
翌日，早晨。
“嗯？”严良被一阵香味叫醒。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干净宽敞的石床上，还铺有单薄的被子，床前的地面上还有一堆木柴，燃尽的灰烬正在冒着缕缕白烟，空气中还漂浮着大量的木柴焦味。眼前四丈宽的大厅中间，三叔正坐在石凳上，不停的翻滚着火堆上的烤肉。
“三叔。”
“嗯？”严良轻唤了一声。一起身才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随即又无奈坐倒，这才想起昨天的体力枯竭。
“三叔。”严良又叫了一声。
“啊？呵，昨天可是一天没吃东西，开山洞又透支体力严重。即便你皮肉有深厚的内力，这下也要有几天难受了。”男子不知在思量什么，只是看着手中的烤肉，在火堆上不停的翻滚，到严良叫第二声才听见。随即，他笑着回答。以往的温和。
看着三叔的笑容，昨天的一幕幕在心头走过。严良的心中一阵阵热流，随即荡开，可是心却在颤抖，“我拿什么来还呢，拿什么来还。”严良的眼圈有些红了。随即闭眼，仰头连续深吸气。
严海微笑着，低头看手中的烤肉。
“来，吃块牛肉，恢复好体力，我还等你说道与法呢。”四呼吸后，严海微笑着，扔过来一块牛肉。
“三叔，给我坛酒。”严良已平复心情，一笑道。
“呵呵，好！”严海笑着扔过来一坛，被严良稳稳接住。
“咕咚……咳，咳，咳。”
“呵呵……慢点，慢点。”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严良一口气干了一坛。
“好小子，我佩服！”严海大笑。
“嗯，醒世前辈说过道与法，还有他自己的道与法。我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那样处理商队和强盗，不理解他说的道与法到底是什么。”严良微红着脸，点头轻道。
“嗯。”严海微笑着点头应道。
“直到昨天。”说着，严良眼圈又红，随即又闭眼仰头深深吸气。
“昨天我晕倒在三叔近旁时，我又梦到它了，一片漆黑的空间，无休无止，一切皆无，让人绝望。它从极远处，从一个小白点，风驰电掣、浩浩荡荡、轰轰隆隆飞来，随即在我眼前停住。然后，加速，静止，爆炸，反旋而开。温和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空间，那一刻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它是在告诉我该怎么做。它告诉我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严良闭眼轻道。
“咕咚！咕咚！咕咚！”严海也猛的灌了三大口，随即微笑着，看眼前的火堆噼啪。
“原来，打爆它才是我的道。虽然我一直这么做，可是我却没明悟到。所以也就无从谈进步，无从谈道与法了。”严良微笑道。
听着少年的讲述，蓝袍男子微笑着略有所思的点头。
“明悟了道，那么法自然就明了。这应该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快慢，是轻重，是左右，是乱砍，是撕扯，是没有章法，以崩溃它为目的。呵，这些之前都做过，现在我称它们为‘万剑入风’，为第一阶段。”严良微笑轻道，随即又伸手接过，三叔扔过来的一坛女儿红。
“第二阶段，是它向我展示的加速。我应该向一个方向加速旋风，到极致。”
“嗯，醒世前辈说过，快慢两个方向齐进不适合你。如今你能明悟到，看来是真有自己的道和法了。”严海微笑，轻轻点头道。
“是的，道需要一定的法去实现。而朝一个方向加速是一种。之前的或左或右，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固然都是，可是我感觉的到，我还没到那个只求道不顾法的境界。比如之前我一心想着滑行和自转都静止，道是没错，可是我的时间不允许。”严良轻饮一口，随即微笑道。
“时间不允许，那自然就是不适合你的了，那就不是你的法，醒世前辈也如此说过。”严海微笑点头，道。
“嗯，这第二阶段加速，我称之为三才凝风。而我现在就是还在凝风阶段。”
“至于第三阶段，我感觉就是一个字，静。”
“静？”
“嗯，第四阶段就是爆，就是静之后突然爆了……”严良思量，皱眉道。
“这其中看样子还有乾坤，也可能是一个瓶颈。”严海点头道。
“这些阶段都需要一个基础，就是它的不动！也是昨天明悟的，就是那一剑的威力。当我看见它停在我面前时，我就更确定了。”
“噢，那一剑，不仅重而且凝，具有很强的穿透力。”严海回忆，点头道。
“从那一剑我明悟到，以前都是错的。”
“不不不，没有以前，哪有现在！”严海笑道。听之，严良也微笑。
“那现在……”
“现在是第二阶段，又要斩风了。内与外都是一样，当我斩碎所有风，丹田中的它自然也就碎了。内与外，一切都是心。”严良吐气一笑，道。
“哈哈，好一句一切都是心，好好好！等下三叔再炼制两千颗丹药！今天休息，明天继续上路斩风！这次又到起点，可惜已不是原点。”严海看着少年举重若轻的一笑，有些感叹，“原来，不知觉间他已成长到，如此的高度。”
“嗯，好！这次咱有目标了。现在是第二阶段，下一个是静。至于最后的爆，到底是什么。还不好说，到了就知道了。”严海大笑道。笑的很开心，比他昨天灵魂修为，达到元婴中期还要高兴。
这一天，二人享受着难得的平静。严良听着三叔给他讲修真界的奇闻趣事，还说要带他去修真界，带他去讲道大会，带他一直到他找到自己的机缘。还说一起踏上漫漫仙道路，说共求长生。
两人在山洞口，看外面的风雪安静。
两人在这条纵横百万里的山脉之上，看夕阳金霞。
夜晚，在洞口的篝火旁看月出，看风雪，看繁星，看篝火噼啪的火星。
“三叔。”
“嗯？”
“修真界的境界划分，是怎样的呢？”
“嗯，后天、先天、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嗯，至于之上，就只能从古籍中得知了，有天仙、罗天上仙、大罗金仙、仙君、仙帝。嗯，其中仙帝也称为九天玄仙。至于再之上，那就是神了，至于神之上，古籍上还没有。“
“嗯。”
“呵，这些境界的进阶都需要感悟，比如从后天到先天，这是一个质变，但需要的是感悟到天地间的灵气。如果对灵气的敏感度不够，那么就只有增加内力。换句话说，先天真气就是半灵气，可以用内力来距它更近。当然，如果敏感度够，你完全不需要把内力连到极致。不过所有进先天的人，任督二脉都是打通的。也有一些人，是依靠别人帮忙，任督二脉通了之后，可以增加对灵气的敏感程度。或许，你可以用此方法，不过这需要你先拥有内力，毕竟任督二脉只是增强敏感，主要还是在自身。如果打通任督二脉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么咱就再找其他方法，毕竟修真界万千神奇，我就不信灵根的问题无法解决。”
“嗯。”
“呵呵，灵根说白了，就是对灵气的敏感度，这牵扯到灵魂和肉体两方面。内力与任督二脉就是肉体方面，还需要灵魂方面感觉的到灵气才行，最难的就是这方面。不过，讲道大会就是一个机缘，到时候会有无数前辈降临，或许机缘就到了。”
“谢三叔。”
“呵呵。”
夜深了，火堆噼啪跳动的火光映在二人脸上，是那么温暖。叔侄二人的笑声，淹没在越来越大的风雪里。但，也让这风雪，也让这片天地暖了一些。
“影，我明白了，我的道路是四个阶段，现在我在第二个，影，你还好吗？”
“影，三叔对我很好，你，还好吗？”
“影，我很快就可以去救你了，很快了。我会努力的，我会。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