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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苏先生

洁白的月光下,远处跑来的白色身影像极了广寒宫里的玉兔,她焦急又小心的跑了两步停下来,看看四周,然后不一会的功夫就冲到教学楼下,我已悄悄的走下了阁楼,顺着楼梯小心翼翼的慢慢走下,在2楼的楼梯口,虽然我看不清来者的模样,但是,我听到了她小声而又急切的呼喊:

“中南,你在吗?中南,……”

是的,我苦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觉得自己太不爷们了。这小姑娘背负着月亮的寄托,在楼底焦急的寻找着,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在楼道黑暗处的我。此刻,我们相互注视着对方,心跳的速度是180迈,我故作镇定的招了招手,小声的说了句:

“嗨,好久不见!”

我的话刚说完,她就跑上了楼道,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将我环绕,那一刻,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外表文静的丫头,发出来这强大的感情信号让我不知所措。她就这么抱着我,柔软的头发埋在我的怀抱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的洗发水的味道,洁白的外套还有碧浪清香洗衣服的芬芳,我不知道我的手该怎么放,我感受的到她厚厚外套里火热内心的心跳。突然,一个火热的嘴唇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吻住我冰冷的嘴唇,我就像傻子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那一刻,我看见了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皎洁的月光把校园里的一排排房屋照射的分外耀眼,就连躲在这些建筑物背影里的那些被雪埋葬的花草都显得格外分明,我看的见操场边上,那一排今年植下的白果树在月光下留在雪地上斑驳的影子,偶尔一阵寒风,将这小瘦小的身躯吹动的左右摇摆。在这小小的拥挤的楼道里,我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我慢慢推开苏媛,发现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我的胸前那一片衣裳,宛如刚刺好的玫瑰花!

“怎么了,你为什么哭的那么悲伤?”我轻轻地问她,

她抿着嘴,流着泪,摇着头只是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在这寒冷的夜里,我感觉她的内心在慢慢平静了下来,慢慢的,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冲我莞尔一笑,浅浅的酒窝盛满着无数的是她内心的挣扎与彷徨。我们都没有料到今晚会在这里找到彼此,就像在沙漠里穿越许久的行人突然发现了一处活水,但是谁都不知道这看似救命的水喝了之后会不会要了彼此的命。

这零下的温度冻得我直哆嗦,我搓了搓手,笑着说:

“大小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一个暖和的地方。”

她看着我,犹豫了一下,仍旧站在原地。

“这么冷的天,你不会想让大家明早看到2个雕塑吧?”

“呵呵呵”苏媛听我这么一说,笑了笑,跟我来到陶醉的阁楼,这阁楼不大,但是放了三张办公桌,一进门靠近窗户的是陶醉的,在里面的两张是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的。我把陶醉的保暖垫子给苏媛垫好,指了指数学老师的位置示意她做那边,我就一屁股坐在陶醉的椅子上!她看看我,又看看座椅。

“你把椅子搬到我这边,我有话跟你说!”苏媛小心翼翼的说,即使她这么说了,但是她依旧是站在那里。

“看样子,我不过去,你是不会坐下了?好吧!”我小心翼翼的搬着椅子,她见我搬了过去,也就坐下了下来。

“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我?”她轻声的说,虽然阁楼的光线不好,但是我能看到她渴望的眼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一开始想着跟你说句话就回去的,但是,你不肯见我,我觉得你肯定生气了,于是,我就想着即使你不来,也让自己在这里好好反思一下,求个心里的安慰吧。就让这冰天雪地好好地惩罚我一下,谁让我惹你不高兴呢!呵呵呵,倒是你,这么晚了你还出来,为什么啊?”

“呵呵呵,”苏媛笑了笑,若有所思,然后她把双手交叉在办公桌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那眼睛是那么干净,干净的我心里直发毛,似乎内心有一点点的邪恶念想都能被看出来。

“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还在,自从我回到宿舍后,我就一直没睡着,后来刘雯雯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合衣躺下了。是我让她转告你让你回去,只是刘雯雯一直在那里央求着我,所以,我们在宿舍里僵持了许久。你可真有女人缘,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让刘雯雯这么的帮你。后来,刘雯雯说你会一直等我,我不信!所以,过来看看!”苏媛调皮的说,

“刘三儿是我的三姐,她七弟的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攥在她手上了,她不帮我谁帮我啊,哈哈哈”我笑着说,

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许久,那时候感觉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说,讲了几个小时。她告诉我,她家是姐妹六个,她是排行老五,还有个妹妹在上小学,她父亲之前是镇上的电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去镇上电力抢修不幸触电身亡了,那时候她才6岁,妹妹才3岁!是她妈妈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她大姐和二姐都是初中没念完就嫁人了,嫁了当地的建筑工人,后来工人们集体往上海工地转移,那时候,她两个姐姐都刚生完小孩,没人照料,于是她妈妈就把她们姐妹几个托给同乡的人照料,去了上海照顾大的们。直到苏媛上初中,四姐结了婚,她们姐妹才回到自己的老家。她和她三姐的感情最好,三姐比她大5岁,自打苏媛上初中开始,三姐就外出打工供她上学,后来三姐在理发店结实了一个心仪的小伙子,他们谈了许久,男方家里人逼着他们完婚,可是,三姐放不下她的五妹,一直推脱着,后来三姐就跟那个男的分了,到现在一直单着。苏媛说自己一定要好好念书,不然对不起三姐,也对不起三姐的青春!

是啊,这么一个艰辛的家庭,没一个男人,这日子是怎么样的难过啊!我无法想象她之前艰难的时候怎么过来的,那一刻我心里就默默地想着: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的!虽然这句话,在现在看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听她说了那么多,我深深的被她外表文弱内心坚强的性格吸引了,想着自己也是6岁丧母,也算是同病相怜吧!然而,我的童年要比她幸福的多,毕竟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多数女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要帮着做些农活的,这样的例子在我身边是不胜枚举的。就像住在我们家前面的二丫头,我就知道她叫二丫头,她和我是小学同学,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很好,可是每当我们放学在路上打闹的时候,她就一路狂奔回家。等我们几个小伙伴下河逮泥鳅的时候,就能看着二丫头挎着基本上跟她弱小身子差不多大的草篮子在河边割猪草,她也会时不时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在河里弄得一身污泥而格格的傻笑,但是,总会被看不见的一声呵斥打断,然后,就默默地低下头割草!

渐渐的,我们听见了远处公鸡的打鸣,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她甜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许多委屈,坚挺额鼻子忽闪忽闪的,我仿佛能感觉到她的鼻息,红红的嘴唇,由于说的话太多显得干涩,偶尔露出婴儿才有的梦笑,我想她肯定在梦中看见了她三姐结婚了。这么冷的天,我担心她着凉了,又不忍心惊扰了她的美梦,只能把自己唯一的外套悄悄地给她披上。

凌晨四五点的天气,格外的冷,特别是雪后初晴的天气。尽管在这小小的阁楼里,然而也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丝的暖意,除了一颗真挚而温暖的心。我听见了卖早点的阿姨推着车子走进校园的声音,还有草包保安的抱怨声!我就这么默默地关注着外面发生的一切,想着这漫长而又短暂的平安夜终于要结束了。

看了看外面,东方已经泛白,想着还是把苏媛叫醒吧,毕竟这要是被早起的老师发现了,对她的影响还是不好的。她早点回去兴许还能补上一觉!

“哎,醒醒啦!”我轻轻地摇晃着苏媛单薄的身体,

“恩”她抬起头带着懒洋洋的声音,左边脸上压在衣服褶子的红印分外明显,白里透红特别好看,像极了平安夜熟透的苹果。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站了起来,刚起来,我搭在她身上的外套就掉在了地上,她回头一看,立马把两眼全睁开,瞪着眼睛迷糊了一下,

“你不冷吗?赶紧穿上!”说着捡起衣服就给我披上,

“呵呵呵,不冷!”我笑着说,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楼道里有说话的声音,我知道早起的同学来教室了,我立马跟苏媛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从左边的那个远离阁楼的楼梯回宿舍,我直接去教室!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我就在阳台上看着她像个欢快的小羊奔向宿舍去了,然而,在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头无比的沉重,身子冷的直哆嗦,眼睛疲惫的睁不开,勉强找到座位,一头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是我迄今为止记忆最为深刻的一段回忆,一直深深埋藏在我的心底,此刻写出来,只希望将来老的时候还能够凭借着这些微弱的文字将它们拾起,抑或,我和苏媛有了联系,在她或者我的葬礼上轻声念起。

我拿出一支蜡烛点上,然后关掉屋里的灯,想象着自己以前在教室里点蜡烛的样子,还有苏先生的样子。或许,这样也能给我无法安放的青春暂时封存在这微弱的烛光里。我也曾在大学毕业后主动联系过苏媛,然而她消失的就像夜空的流星,一点踪迹都寻不到;我也曾听说她早在我们大学毕业后就嫁人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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