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屋唱曲的姑娘叫乐清宁,乃是京都出名的唱家,想往时,等闲的权贵相见她一面也是很不容易。
而叶玄星之所以认识她,却是因为一年多前,母亲生辰的时候,这位乐清宁姑娘被皇室相邀,在星月宫唱了一晌午的小曲儿。
其时葡萄树下,微风袭来,叶玄星身旁坐着自己的母亲、月儿还有安恬三女,真真是他重生以来最美妙的一段时光,所以他对这位姑娘的印象特别深刻。
乐清宁入屋之后,微微一俯,便面无表情的在下角坐了下来,怀中捧着一个类似琵琶的乐器,清声说道:“几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叶玄星眉间微蹙,知道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来,却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给他写的那几句词。去年夏天,叶玄星在玄月宫内,曾经抄了一段汤显祖的妙词送予这位乐清宁姑娘,而乐清宁依靠此辞,在京都声名更噪,只是依着叶玄星的叮咛,没有透露这首辞的真正作者。
“唱首折桂令吧!”
叶玄星开在身后熏儿柔软的怀里,双目微闭,随意点了首最常见的曲子,心里却是琢磨着,乐清宁这种身份的唱家,怎么就被焕彩阁得了,而且又……随便派出来呢?加上这熏儿显然也非俗品,难道说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这焕彩阁的东家瞧出来了?可是自己今天才出宫的,宫外没有几个人认识自己啊!难道这间焕彩阁真的是宫内某人开的?那这就值得商榷了。
叮叮两声脆响,将叶玄星从满腔狐疑里拉了出来。他微微一笑,心想也对,就算这焕彩阁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暗中可以讨好。自己也不用担心什么,皇子夜娼,大不了被皇帝老子骂几句是了。
乐清宁眉毛细弯,说不出的柔弱,双唇没有了抹朱丹,所以显得有些清淡,五官生的漂亮,唯一可惜的就是双颊处显得宽了些,脸显得有些大,而且嘴巴似乎比一般美女标准要宽了些许。
只见她手指在弦上一拂,双唇轻启,唱到:“怎生来宽掩裙儿?为玉削肌肤,香褪腰肢。饭不沾匙,昨如翻饼,气若游丝。得受用遮莫害死,果诚实有甚推辞?干闹了多时,本是结发的欢娱,倒做了彻骨儿相思。”
歌声曼妙轻柔,尤其是唱到气若游丝那句时,伏在叶玄星身后的熏儿的呼吸声也重了些许,极为挑逗。叶玄星闭着眼睛听着,发现唇边多了个酒杯,也不睁眼,知道是熏儿在喂酒,张嘴喝了进去,只觉身周尽暖,一片妩媚放松气氛,感觉真是不错,浑觉着就这样放松一夜也是不错,至于焕彩阁的东家是谁,日后再查也不迟。
但曲子唱到后几句,房间里的气氛却显得怪异了起来,叶玄星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看似乎一无所觉的乐清宁,确认这位姑娘不是认出自己来,而是刻意冷淡,或许在与焕彩阁闹别捏。
后几句将这首曲子的意思描的清楚,这支折桂小令全用日常口语,竟生动地描绘了一位妻子因为丈夫远行不归的苦楚相思之情与隐隐愤恨。
曲简单,词简单,意思却不错,配得上乐清宁的身份,只是……此事众人实在狎妓夜游,她却唱了首这样的曲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熏儿姑娘看见叶玄星的表情,不知怎的,竟有些害怕,赶紧又斟了杯酒,送至他的唇边,柔媚无比地求情道:“公子,这位乐清宁姐姐可是京都出名的唱家,一般的公子哥可是见不着的,您看,让她再挑几首欢快地唱法给你听如何?”
乐清宁似乎没有料到这位焕彩阁的红牌姑娘竟会为自己解围,本有些凄楚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感激,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抵触情绪,而让熏儿吃苦,也知道自己先前地曲子选的确实不恰当,赶紧起身微微一俯说道:“这位公子,乐清宁的过错。”
叶玄星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屋内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的脸色,李仇和叶暗天二人更不知道公子准备做什么。不料叶玄星脸色,马上转成微笑,说道:“这京都的风物人事,果然与南方不同,首善之地,连小曲儿也是劝人向善的啊。”
众人听着这句玩笑话,终于松了口气,熏儿赶紧媚笑着应道:“公子爷向善去了,那奴家还怎么讨生活啊!”
叶玄星笑着拍了拍他的腿,手指在熏儿修长弹绷的大腿上划过,占足了便宜,不让她揉肩了,并排倚着坐着喝酒。
乐清宁恢复了精神,微微一笑,又唱了一首折桂令:“罗浮梦里真仙,双锁螺鬟,九晕珠钿。晴柳纤柔,春葱细腻,秋藕匀圆。酒盏儿里殃及出些腼腆,画巾争儿上换下来的婵娟。试问尊前,月落参横,今夕何年?”
话音一落,叶玄星抢险赞了声好,诚恳说道:“好唱功。”偏头望着怀中熏儿媚艳的笑容,笑着说道:“这小令,原来竟是说熏儿的,春葱细腻,秋耦匀圆……”他的手毫不老实地顺着熏儿的手指小臂钻袖而入,捏了捏,另一手轻抬着熏儿的下颚,赞叹:“好一个美人儿,只是酒饮的少了些,没那腼腆的一抹红。”
他回望着下方抱着**眼中已露出龙阳之意,面上一阵赤红的叶暗天,取笑道:“原来这句话是说你的。”
众女见他说话风趣,都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熏儿甜甜的端了两个酒杯,与他碰了下便饮了个通杯儿,心里却是无来由的一阵恍惚,这位公子哥真是个调动场间情绪的高手,难道真像玉姐说的……竟是为官府众人?可官府中人哪有这么大年纪的,难道是家属?
入夜已深,早有蠢蠢欲动的李叶二人被叶玄星赶到了院落侧方的豪宅之中。此处隔音极好,许久竟是听不到那些男女快活的声音。叶玄星不由笑了笑,心想李仇或许还能保持灵台的一丝清明,不过他一个武夫出身,想在这些**身上打探什么消息也是难事,而叶暗天这雏哥,只怕早已被那些姑娘们剥光生吞了。先前饮酒之时,便尝出酒中有微量的催情药物,知道是这些青楼常用的手段,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房内,乐清宁面容上带着一丝警惕,小心翼翼地看着榻上的这位公子,不知道宴罢曲终。他将自己留下了是什么意思。
衣裳蓬松的熏儿抿了抿有些散开的头发,看了叶玄星一眼,也有些意外。想到这位焕彩阁今夜盯着的人物,竟是想一箭双雕,她心中便涌起一丝不自在,不论怎说,自己也是焕彩阁的红倌人,哪料到这年轻的公子竟还不满足。强留着乐清宁在房内——她知道楼里为了抢乐清宁过来,花了不少心思,生生拆了一家院子。但乐清宁是伎非妓,在京都又小有名声,说好是绝不会陪客人过夜的。
正想堆起笑容分解几句,不料今夜来的这位年轻的恩客将自己身子一扳,自己无来由地身体一热,便绵软无力地伏在了他的怀中。
往上望去,熏儿还能看见叶玄星脸上地那丝淡淡笑容,不由心头一颤。他的脸庞虽然仍显稚嫩,但却非常英俊,再加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柔可亲的味道,有种说不出地诱人亲近。
“先前劳烦姑娘为我揉肩,我也为你揉一揉吧。”叶玄星温柔的说道,一只手抚在她的腰间轻轻地滑动着,一直手却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着,竟是不允熏儿出言拒绝。
熏儿心头一凛,敌不过那稳定手指所带来的一股安稳感觉,神识渐趋迷离,长睫微合,竟是缓缓睡着了。
叶玄星看着她,不由得心中叹道,来之前向李仇学来的手段,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看着熏儿姑娘伏在这男子的膝上头颅一歪,便再没有动静,乐清宁惊讶的站起身来,掩住了自己地嘴巴,眼中满是惊恐神色。
“不要紧张,她只是睡着了。”叶玄星温和的说道,小心地将服侍了自己半夜的姑娘搁在榻上,又细心地取来一个枕头搁在他的颈下。
熏儿极为舒服的嗯了一声,双目紧闭,不知在梦想里做些什么营生。看到这一幕,乐清宁才确认了熏儿并没有死去,才依然小心翼翼地往房门处退去,毕竟这位年轻地公子竟然只是揉了两下,便被催眠了熏儿,让人感觉十分诡异。
叶玄星坐在塌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乐清宁,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乐清宁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这位年轻公子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惊羞迭加,扭头便准备离开这个虎窟,不料却听到了耳边那低到不能闻的下一句话:“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姑娘好生薄情啊,都记不得我了。”
乐清宁只觉得今夜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惊愕地看着这位公子。半响之后,才从对方的眼眸中寻找到了那丝自己一直记挂着的清明与安宁,将眼前这张脸与去年夏天堂上的那脸对应了起来。
她长大了嘴,眸子里确实骤现一丝惊喜与酸楚交加的复杂神色,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叶玄星说。
叶玄星看她神情,便知道今天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却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阻止了她开口说话。叶玄星走到了床后漆红马桶之后,蹲了下来,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块手帕,揉成一团,塞进了那个中空黄铜做成的扶手后方的眼孔中。这东西与科技时代的摄像头无异,只是一个有显示器,一个没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