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德公公特地前来向金阳请安,金阳将宇文家的阴谋通通告诉他,“请公公赶快回去告诉父皇,提醒他小心。”
“老奴遵旨,公主多保重。但这金瑞公主毕竟是云妃娘娘的女儿,皇上怕是会为了抱住她而不得不赦免宇文家,到那时,别人在暗,我们在明,只怕是更不好对付。”
“她不是娘亲的女儿。”
“怎么会?公主有何证据?”
“公公细想,当年娘亲因毒而亡,我也险些丧命,试问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怎么能抵挡得住、毫发无伤?这件事我疑惑了很多年。后来娇婞姐姐自尽之后,我彻查了她生前所有的事,追着蛛丝马迹,我找到她藏在云中宫里的信,信上说妹妹是莲花胎,生产的时间太长,所以娘亲生下妹妹后就有血崩之像,而妹妹刚生下来就是全身青紫,当时为了不惊吓娘亲,为了瞒天过海,奶娘用自己的孩子顶替,后来大家顾忌我年幼,需要亲人陪伴,就一直没有说出这件事。”
“请问公主得知此事是在大婚之前还是之后?”
“是大婚之前,我知道的时候很开心,她是奶娘的女儿,能保住她也算是我还了奶娘的恩情,所以我才会处处帮着她。”
“公主英明,若当初是你嫁给宇文家,皇上怕是会更加为难。小的告退,生产之事老奴已经安排好,公主尽管放心。”
“谢公公,往后还得麻烦你替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多照顾父皇。”
“公主请放心,老奴定当尽心尽力。”
不久,金阳提前产下一名男孩,而这个孩子被德公公带走,按照她的嘱托,送到弘福寺出家。而她在监狱里整日整夜地为孩儿的死大哭大闹,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孩子刚刚出生就被溺死。
狱卒看到她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同情,“哎,相公才被问斩,孩子刚出生就被溺死,这女人也真是不容易,还不如让她早些死了,免得在这个世上受苦。”
在接下来的日子,金阳在狱中安静地过着每一天,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因为她相信他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喝下孟婆汤?想他的时候,金阳会打开随身的《心经》翻一翻。
虽然被治了重罪,但金阳并不怨恨父皇,她当初带走裴俊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活下去,但她放心不下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他是无辜的;而且父皇能不能受得了?临行前,她用上好的棉布绣了一块手绢给父皇,附书信一封:父皇,女儿一直知道父皇是天下人的皇帝,也知道父皇一直在努力做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帝,女儿明白父皇不仅仅是女儿一个人的父皇,所以女儿从不敢奢求什么,您能陪着女儿到今日女儿已经很感激了。女儿不孝,父皇勿念!勿伤!
行刑时,金阳在不远处可以看见刑场,看着一颗颗人头滚下处刑台,亲眼看着所有人狼狈地哭喊挣扎想寻到一线生机。高阳心里没有任何恐惧,此时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地回荡着云宫中人辞世时的模样,金阳抬头问老天:“他们当时怕不怕?他们当时只能看着至亲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不能相救,是不是和我看着裴俊身亡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撕心裂肺?他们当时一定是很担心我会受不了,所以才会笑着骗我,如今我都明白了,可将来我见到他们应该说点什么?我一直都没有让仇恨毁了自己?我没有乱杀人?我没有活得太久?……
金阳回过神来,感觉到一阵灼热的视线,顺着那个方向,她发现人群中的楼英,金阳冲他淡然一笑便不再看他。两个人毕竟相处了很久,楼英一眼看穿了现在的高阳为了保护他而回避他…
他贿赂了看守刑场的人,求得一个机会跟金阳说话。
“你不该来,这些事落在有心人那里”
“金阳,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就好,就这一次行吗?”
楼英见到高阳责备的眼神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他怕自己的话勾起高阳的伤心事,但……房遗爱快步上前抱住金阳,在她耳边轻轻说:“阳阳,我什么都知道。我楼英不后悔,不后悔娶你,不后悔爱你,不后悔帮你,阳阳,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听到楼英带着哭腔的我爱你,一声一声撕扯着她的心,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阳光大气的男孩。楼英,如果有下辈子,求求你千万不要再遇见我,我金阳无颜面见你,更不想再把你扯进任何灾难,“我不爱你,自始至终,我的心里就只有裴俊一个人,你别自作多情。”
懵掉的楼英被人强行拉走,金阳不敢抬头看他,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此时愧疚、难过、不舍的眼神。
奉命行刑的宫人们将各种刑具陈列在金阳面前,金阳只是不慌不忙地布置好棺木中的陈设——摆好最爱的玉枕、放好自己最喜欢的书籍,高阳将珍藏许久的药草通通带进了棺椁,精心打扮好之后金阳如同品茶般喝下毒酒,不慌不忙地走入棺椁。虽然她很遗憾不能进入皇陵陪着娘亲,但能够永生不再与皇家有任何牵扯也是件幸运的事,不是吗?
金阳迷迷糊糊地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又一次在百梯山中迷了路,四周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云山雾海中的百梯山风雪越来越大,她摔得全身剧痛、很冷、很饿、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答应,走投无路的金阳抱头痛哭,这时候,有一顶红伞盖过高阳的头顶为她遮住了风雪,感觉不对劲的金阳抬起头,泪眼模糊的她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但却能感觉得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擦去了她的泪水。
视线慢慢地变清晰,高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他?高阳不顾大家风范抡起袖子擦干眼泪,但眼前的人还是他,正拿着一只高阳最偏爱的菊花想往她头上戴,完全不顾她的僵硬和惊讶,拿花的人笑得阳光帅气、眼神中满是宠溺,还露着几分傻气,飞扬的白发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线,衬得那人的笑容越发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