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集。
屠宰院。
俞屠夫磨刀霍霍,刀锋泛起夺目银光,映得满院生寒。俞夫人烧柴煮水,土灶烈火熊熊,水锅热气蒸腾。
院东面架起一排木板屠宰台,上面横躺着九头猪,四蹄被绳索紧紧捆绑。八头肥头大耳的成年家猪,一头金色鬃毛头生怪角的小野猪。
“霞儿她爹,水烧开了!”俞夫人提醒道。
“霞儿她娘,我刀也磨利了。青龙岭常有野猪出没,金毛野猪还是头一次见到,我最后拿它练刀!”俞屠夫兴奋道。
就在这时,一个豆蔻年华身姿轻灵的小少女从门外进了院子。
“爹娘,女儿回来了,爹捉了一头野猪呀!”小少女有点惊讶,话题忽转,急忙询问:“爹娘,听说明日咱青龙集有仙人来选拔弟子是吗?”
“霞儿,女孩家别想不着调的东西。仙人每隔二十年来一趟咱青龙集,带走的孩子大多是一去不返杳无音讯。你学好针织女红,明年开春就嫁给季翎了。”俞夫人训斥道。
“娘,季表哥是天煞孤星,全家都被他克死了,您还要我嫁给他,成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俞霞嘟起了小嘴。
“胡说八道,我是他亲姑姑,怎么没被克死!”俞夫人愠怒道。
“你们别争辩了,帮把手,准备接猪血!”俞屠夫催道。
俞霞对她娘哼了一声,转即对她爹喊道:“爹,女儿动刀,你打下手,难得有头奇怪野猪!”
她疾步走了过去,抢过了她爹手里的屠宰刀。
刀锋在猪脖子略作比划,她凶狠一刀捅进家猪脖颈大动脉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遂把猪头稍微侧翻。
家猪“啊啊”惨嚎不止,血液箭也似的泄入下面木盆里面。
俞夫人一脸郁闷,时常扪心自问,为何会生养出这种奇葩丫头,女红不精粗枝大叶,杀猪倒比她爹还在行。
一刀接一刀,刀刀血外飘。
季林脑袋昏昏沉沉,思绪混乱,只记得做了一件英雄救美的善事。谁曾想青天白日,晴天一霹雳,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就此便失去了知觉。
意识犹在迷蒙之间,忽听家猪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季林迷茫心神不禁惊醒过来。
游目四顾,屠宰院景象尽览眼底,不远处一个彪悍的少女兀自宰杀着家猪。
“我的天,世上还真有女屠夫!”季林双目圆瞪,心中惊诧不已。
眼珠微转,猛然看见自身金色猪毛身体,目光顿时凝固,身心如遭雷殛。
“这……我怎么变成猪了?”
“没有被雷劈死,灵魂穿越了?”
“老天你别逗了,居然重生到一头猪身上,还是即将等待死亡的猪!”
“难道上天许我一次再生机会,转眼便要剥夺了!”
季林心中自问自答,恨煞苍天无眼,恼怒天地不仁。
俞霞干净利索刺死八头家猪,当她行至金毛野猪之前,方始停住手中刀。
季林紧张望着女屠夫,盯着那把屠宰刀,原想喊出声来,却发觉有点力不从心,猪嘴里殊难吐出人话。
“爹,金毛野猪如何下刀,从脖子一刀毙命,还是剖腹除脏活宰?”俞霞回头问道。
“霞儿,你刀法比我好,你说从哪动刀就从哪里动刀!”俞屠夫无所谓说道。
“那女儿从猪屁股下刀,先把肠子一节一节拽出来!”俞霞若有所思道。
季林听闻此言,吓得亡魂丧胆,心中不停喊,女屠夫请刀下留人!
俞霞打量金猪几眼,一刀狠狠扎向猪**方向。
“啊!女屠夫别杀我!”季林惊呼一声,受到致命威胁,终于从猪口里强行挤出一句人类语言。
“妖怪啊!”俞霞高分贝尖叫,面色泛白,手中刀掉落木板,她惊惶失措转身便逃。
听见口吐人言的猪,俞屠夫夫妇两人也惊慌失色,携女儿一起仓惶逃出屠宰院。
季林吓了一身冷汗,用猪嘴咬住屠宰刀,刀刃来回摩挲几下,割开了绳索。
纵身跃下木板,再瞅了瞅猪身,季林有点欲哭无泪。
好死不如赖活着,猪那也是一条命,猪也有猪的传奇!
君不见威风八面的天蓬元帅,掌控八万天河水军,最终还不是成为威风凛凛的猪刚鬣猪悟能来着!
出了屠宰院,季林对青龙集毫无所知,急不择路四处乱走。
不多时,天色渐而昏暗下来,陡然听见一阵敲敲打打破锣声。
“猪妖现世,不祥之兆!”
“乡亲们,杀猪妖啊!”
“快去请道长来降妖除魔!”
青龙集人声鼎沸,呼喝纷纭,都是俞屠夫夫妇俩喊来的乡民。有的人举起火把,有的人敲击铁锣,有的人抄起铁叉,气势汹汹往金毛野猪逃遁方向追去。
“我是人,不是猪,你们别杀我!”季林一边口吐人言,一边撒开四蹄飞奔。
“能讲话的猪,还说不是猪妖,大家一起杀!”俞屠夫倚仗人多势众,没了之前的胆怯。
季林知道再如何解释亦无用,奋起全力逃遁。
两方你追我赶,众人追一猪逃,不觉已出了青龙集镇子,前方是青龙岭外围一片茫茫竹海。
待要一鼓作气冲入竹林,摆脱后面追敌。
便在此刻,惊变突起!
“妖孽,哪里跑!”一个身着八卦道衣的长髯老道飞扑而至,扬起一把铁剑,其势威不可挡,深深刺入金毛野猪体内。
金毛野猪惨呼一声,当场栽倒在地,伤重而亡。
与此同时,一道魂魄从金毛野猪体内弹飞出来,那魂魄恰是季林原本人类的样子。
魂魄无形无影,俞屠夫那些肉眼凡胎,自是瞧不见季林魂魄。
长髯老道也非修炼中人,比普通壮汉稍强,平常都依靠骗术愚弄乡民。
“吓死我了,我这是……人类魂魄之体!”季林魂魄与众不同,没有因死亡而丧乱迷失心智,还有着清晰的思维。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魂魄头顶之上,还漂浮着一本白蒙蒙古朴典籍。
那些人瞧不见魂魄和典籍,季林魂魄胆子渐壮,小心谨慎滞留在旁观看他们一举一动。
“乡亲们,本道长已斩妖降魔,这猪妖尸身还需带回紫云观处理。”那长髯老道拔出铁剑,扛起了金毛野猪尸体。
“紫髯道长威武!”青龙集乡民五体投地,尽数叩首拜服。
待那些人离去,季林魂魄观察自身魂体特点,赫然发现了魂体头顶那本神奇的古籍。
抬手抓住古籍,轻而易举取了下来,古籍无名。
“我魂体为何会带了一本书呢,待我打开瞧瞧!”季林魂魄翻开第一页,只见页面无字,忽地散发出一缕白烟,轻烟游离变幻,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古典美女。
季林魂魄大吃一惊,慌忙丢弃了古籍。
古籍书页自动关阖,季林魂体头顶白光晃动,古籍一闪而现,依然浮游于原处。
“我没事,那小美女不是女鬼,看来这本书像是一件异宝啊!”季林魂魄自言自语,随手又摘下古籍。
当开启第一页,那个古典小美女再次闪现出来。
“主人,你时间有限,天亮之前务必寻觅一个合适身体附体重生,否则太阳光芒照耀,你魂体将魂飞魄散。”古典小美女说话了,声音动听悦耳,犹若黄莺出谷。
“主人?你叫我主人,那你是谁?”季林惊声道。
“你是无字天书百世传人季林,我是无字天书使者之灵翩翩。”古典小美女答道。
“无字天书,神话传说中那个太上老君的无字天书?”季林魂魄疑惑道。
“此书非彼书,那个老杂毛那本是山寨货。此书宇宙万物均可容纳幻化,无人可觅其踪,岂是区区一个山寨货可比拟的,老杂毛全部身家堆起来都不及万一。”小翩翩不屑地哼了一声。
“小翩翩,你叫他老杂毛,你好像挺厉害呀,你都有哪些能力,能否飞沙走石,可会移山填海?”季林眨了眨眼睛,笑问道。
“主人,翩翩是守门使者之灵,不喜欢那些大煞风景的法术,但是会帮助主人看书。”小翩翩蹙了蹙眉头说道。
“原来什么都不会,光会逞口舌之能,我还是翻开第二页瞅瞅。”季林捏住无字天书第二页,使劲全力都无法翻开一分。
“主人,你魂魄比普通人强许多,可是还没凝炼出神识之力,实力不够翻不动第二页的。”翩翩咯咯笑道。
“算了,看书事小,生死事大。你说说看,我怎么寻人附体重生?”季林摇了摇头,郑重问道。
“此法有两种,先寻到目标,子时施法最佳。第一种,寻一个死人尸体,借尸还魂重生。第二种,寻一个魂魄较弱之人,借身夺舍重生……”小翩翩将具体方法详细叙述了一遍。
临近城镇距青龙集数十里之遥,季林可没工夫赶往其它城镇,径直返回青龙集而去。
季林魂魄在青龙集来游逛几个来回,青龙集无人死亡,行将就木的老人倒有两位,他断不会夺舍身体苍老衰败之人。
时间飞逝,现下已临近子时,只好退而求次,搜寻魂魄天生虚弱之人。
“当家的,你醒醒,你不能死啊!”
“当家的,别丢下孤儿寡母!”
“当家的,你怎么突然就去了,这财产还没分呢!”
路过一家大庄园之时,蓦然听见庄园屋里传出几个年轻妇人悲怆大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