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午时分,医馆求医的人已是越来越少。突地,馆中闯进一个疯疯颠颠的老道,只见这名老道邋里邋遢,头上发髻蓬松,嘴下胡须老长,一脸黑灰,满身臭泥,只有两眼放出鹰枭般的光芒。那老道来到诊室,一屁股坐在病人求医的位置上,只管拍着桌子喊道:“郎中快来,郎中快来!贫道病了,快来看病!”王济世早已走出,正待坐下,给他把脉诊断。那疯颠道士却是把脚拿来乱踢,差点将王济世踢倒。只听他喊道:“贫道才不要你为我看病,只管把你家小娘子叫来!”王济世脾气正待发作,那明海珠早已走了过来。王济世拦住了明海珠,说道:“娘子,你莫要管他,这是个疯子!”明海珠却是满脸微笑,说道:“夫君,人家正在病中,脾气古怪了些也属于正常,我等医者对待病人就要如同对待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般。”说罢,坐下身来,也不顾那老道浑身臭气,正待把脉问诊。
谁知那老道一阵怪笑,反手五指相扣,顿时紧紧掐住了明海珠的脉门,明海珠瞬时间酸软无力,几欲昏倒。
王济世一声惊呼,正待上前来救,早已被那疯老道踢倒在地。
“你这疯老道,这是干什么?难道要调戏我家娘子吗?”
此时,早已惊动了东方剑等人,待等他们冲进诊室,就听那疯老道说道:“你可知你家夫人是妖?!”
那王济世却是表情异常坚定:“我不管她是妖是人,我只知道,我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情深义重,我定然不会负她。”
那疯老道满脸惊愕之色:“那么,你早已知晓?”
那王济世点头应道:“早已知晓!你又何必管此等闲事!”
那疯老道摇头叹息:“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又狠狠说道:“你可知,你二人人妖相恋,定遭天遣!”
那王济世更是一脸坚定:“纵然是天打雷劈,万火焚身,也不后悔,更不分离!”
云霄仙人此时早已看不过眼,怒喝道:“你这贼老道,人家夫妻是人是妖,关你何事?还不快快放手!”那疯老道看说话之人也是一名老道,哼哼发出一阵冷笑:“贫道看你也是一位修真之人,怎可人妖不分?!需知我辈中人,除妖灭魔乃是天职,又怎可袒护于她?!”
“阿弥陀佛!”随尘师太高诵佛号,反唇相讥:“佛家有云:‘心能作天堂,心能作地狱’。’人妖之分,全在于心。王夫人心地善良,救人无数,怎可把她当做一般妖魔对待?你若是把她捉去了,这城中灾民又有何人来救?你此等行为,岂不是把百姓推于水深火热之中?又与妖魔何异?”
那疯老道顿时恼羞为怒,拍案怒喝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等真是人妖不分,是非不明!”
那王济世见东方剑等人为他说话,他知道云霄仙人神通广大,转身跪下央求云霄仙人道:“大仙,你快救救我家娘子,我家娘子今早行法为东方兄弟疗伤,可是对你们有恩。”云霄仙人听了此话,正待拔出碧玉玄铁神剑,欺身上前相救。早已被徐若梅拉住了衣袖:“师公,不可!那王夫人乃是妖,我等怎可人妖不分,助纣为虐?”早已被随尘师太喝住:“小梅徒儿,你是怎么了?怎可如此不通情理?你难道眼看着如此善良人儿,竟然被那老道收去,夫妻分离,家破人亡?”说罢此话,早已拔出碧玉玄铁神剑,率先刺向了那疯颠老道。
此时,云霄仙人也甩脱开徐若梅的拉扯,两人两柄宝剑刺向了那老道。两位老人何等本领,两人联手顿时杀得那老道手忙脚乱,毫无还手之力。那老道无法,只有一手提了拂尘,另一只手拖起明海珠,挡在了身前。明海珠此时已是全身无力,只能任由摆布。云霄仙人好几剑眼看就要刺中那老道,却被明海珠挡住,险些刺中了她,只好又再收回。此时,任由云霄仙人有天大的本领,竟是无法施展,顿时惹得他大怒,骂道:“亏你这贼老道,还自称正道中人,竟然使出此等卑鄙的伎俩!”此时,那随尘师太一看情形不对,急忙跳过一旁,不再正面对敌,专从背面和侧面袭击。此一举动,立时使情势大为改观,那老道再拿明海珠摭挡,却是挡了前面,挡不住后面,挡了左边,挡不住右边。而且,明海珠虽然身材苗条,但也体形高挑,如此大的人儿,竟是拉扯不便,顿使得那老道步法笨拙,手法迟滞。突听一声“着”,随尘师太使了一招“飞鹤凌云”,早已刺中了那老道的右臂,那老道负痛,顿时松开了那只抓住明海珠的手臂。云霄仙人复一脚,喝声“滚!”,早已踢中了那老道的小腹,飞出门外,好半天才爬了起来,转身狼狈逃去。
此时,王济世已将夫人明海珠扶起,俩人当即拜谢云霄仙人和随尘师太的救命大恩,方才回去休息。
……
当夜,王济世和明海珠的卧房之中,明烛高照,王济世将明海珠紧紧拥抱。明海珠依偎在王济世怀中,俩人窃窃私语,情浓似海。
就听得明海珠说道:“夫君,今日若不是云霄仙人夫妇搭救,为妻定是九死一生,难逃厄运。”
王济世点头应答:“是的,此等恩情实在难以相报!”
明海珠玉手轻抚王济世胸膛,情意绵绵:“明日为妻想为东方兄弟施法,助他恢复些许功力,以报大恩,你看如何?”
王济世顿时放开怀中的明海珠,大惊失色,直盯着明海珠,说道“:“不可,想那东方兄弟身材根基已伤,只有天庭中的赤灵仙草可救,而你些许法力,怎能治好此病,就怕你元气大伤,却对东方兄弟毫无助益。”
明海珠却是轻轻地扭捏了一下王济世那高挺的鼻梁,娇俏地说道:“夫君,你可莫要忘了,为妻可是南海深部蚌精,体内精元乃是千年珍珠,珍珠乃是世间九大仙草之一(注一),自是功效非凡。虽然不能根治东方兄弟的病根,却定能使他身体根基有所恢复,功力有所增长。”
王济世仍然心有不甘:“你若施法救助了东方兄弟,定然元气大伤。如今我们城中灾民遍地,瘟疫随时都有可能暴发,若是你元气伤了,谁又来救助那此灾民?”
明海珠却是嫣然一笑,说道:“无妨,前日为妻已将城中水井作了法,百姓们喝了井中之水,定然无灾无病。”
王济世却仍然是忧心忡忡:“你我人妖相恋违了天道,若是还有那修真之人前来捉拿,你却如何抵挡?!只怕今日之祸事又要重演,再也无人来救!”
明海珠却是安慰王济世道:“东方兄弟他们一等人儿俱都有着侠义心肠,若是我们此次助了他们,更是助了天下大道,终有一日,他们定能功力增长,荡平人魔之间的争战,使人魔两界和谐相处,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到那时,你我人妖相恋,也定然不会再受那世人的指责!”随即,又是毅然说道:“明日救治东方兄弟,纵然是元气耗尽,九死一生,又有何妨?!”
王济世听了此话,将明海珠复又紧紧搂在怀中,仰头望天,一声长叹,不觉两滴清泪落下。
明海珠却是用她那只纤纤玉手轻轻擦去王济世眼角的泪水,爱怜地说道:“夫君也不知羞,如此大的人了,竟也还会流泪。”此话说完,她那美目之中,不觉也掉落下两滴晶莹如玉的泪滴。
……
第二日一早,王济世夫妇前来拜访,他俩再次向云霄仙人和随尘师太谢过救命之恩。谢灵儿也现身相见,与明海珠手拉手儿,亲热非常。稍时,就见明海珠一脸端庄,对东方剑郑重说道:“东方兄弟,对于你体质的恢复,如若能借得宝灵乾坤盒,盗得赤灵仙草最好,但此法困难重重,万难实现。如今,小女子倒有一法,就是利用小女子本身真元——千年深海珍珠,为你补充元气,修复伤损的根基。只是小女子法力微弱,恐怕不能尽如人意。”
东方剑闻听大喜,倒身下拜。云霄仙人等人闻听,也是喜不自禁。
当下,东方剑与明海珠进入病房之内,东方剑躺于病床之上,明海珠运功施法。但见明海珠张开樱唇,从口中吐出一颗鸽蛋般大小的明珠,那明珠璀璨生光,缓缓落下,正落在东方剑的腹心,东方剑但觉一股暖气从丹田升起,稍时,那股暖气流遍全身,竟是舒畅无比!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剑但觉得体内竟生出许多力量,虽是不如从前,但也是精力充沛,仿佛如重生一般。东方剑再看那颗明珠,竟是越来越暗淡,明海珠一时间白发丛生,容颜苍老了许多。东方剑大骇,翻身坐起,惊呼:“夫人,你怎么了?”那明海珠早有一口鲜血喷出,摇摇欲倒。东方剑急忙下地,将明海珠搀扶。
众人听得一声惊呼,俱都冲进房来。王济世将明海珠紧紧搂抱,口中连连呼唤“娘子”,双颊泪流不止。但见明海珠悠悠醒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夫君,今后要连累你了。”王济世伸袖将脸上泪水擦去,坚定地说道:“娘子说哪里话来,你我夫妻,患难与共,纵使你永远无法复原,我也不离不弃,好生照顾,永不分离!”
东方剑、云霄仙人等人此时方知昨日明海珠话说到一半就匆匆离去的原因。此时,见到明海珠如此状况,俱都心中不安,更感到大恩难报,心情异常沉重。东方剑倒身下拜:“王夫人,此等大恩,难以相报,在这里,我竟不知如何说好,哎!”一声长叹,心中万般痛苦,恨不得将体内真元再还回于明海珠。
“东方兄弟,请起!”明海珠伸手相搀。开口说道:“你身体根基现已恢复一半,若想彻底恢复,还需食用那赤灵仙草。只怪小女子功力微弱,只能帮你至此了。”东方剑却又是一拜:“夫人说哪里话来,只这等恩情,东方剑就无以报还了。”
明海珠又再开口说道:“小女子有事相求,不知是否答应!”
东方剑深施大礼:“夫人但说无妨,东方剑敢不应允。”
但见得明海珠一把推开王济世,站直身子,郑重说道:“东方兄弟,但求你今后遇到妖魔之时,只要不是那罪大恶极之妖,切莫取他性命,只需好好说教,放他一条生路。”
东方剑大惊,自古以来,除魔灭妖乃是修真之人的天职,如此行为,只怕江湖不容。因此,一时竟然默然无语,不敢轻口答应。
又见明海珠满目慈祥,缓缓说道:“魔界之中,也有善良之妖,他们本无害人之心,偶犯小错,也属正常。如若动辄将其打杀或擒捉,未免太过残忍。”
东方剑听到这里,也是慈悲心顿起,也顾不得其他,当即一口答应。
明海珠又是说道:“自古以来,人魔两界争斗,何止千年万年。如此战争,何时为休?究其原因,也有人类的部分责任存在。想那人类,心性贪婪,只为一心追求舒适安逸的生活,竟是屠杀暴殓无数生灵。魔界众妖,大都本是那些生灵修炼而来,自然不愿自己的父母兄弟子孙后代遭此厄运,反戈相击,使人类遭受涂炭,虽是天道不合,却也情理可谅。小女子在此只愿你以后能够宣教世人,好生对待万物生灵,待等矛盾稍稍松施,就力争和魔界讲和,争得千秋万世的太平,如能办得此事,必是丰功伟业一件。小女子一时拙见,但请东方兄弟细细思索。”
东方剑原在云贵交界之地的原始森林中,就从巨虎口中听过魔界情况和魔皇身世,早已有了怜惜万物生灵的心性,但和魔界讲和之说,竟是第一次听到,直觉得简直如天方夜谭,更觉得万难实现。况且,东方剑自小接受的就是除魔灭妖为已任的教育,千百年的思想传统早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只这一时,又哪里转得过弯来,接受如此新颖的思想?竟是一时缄口无言,作不出声来。
但见明海珠此话说完,脸色越加凝重,环视一眼云霄仙人等人,又再说道:“小女子此话不仅是说与东方兄弟听的,也请大家细细思量。我与夫君二人,人妖相恋,早已为人魔两界所不容,根源皆是那人魔争战,两界仇视所致。因此,这些话儿乃是我夫妻二人的至诚肺腑之言。若是你们也有同感,完成小女子心中所愿,也就不辜负小女子舍身救助东方兄弟的一片心意。”
那谢灵儿早已一口答应,说道:“王夫人此话说到小女子心里去了,正该如此!”
那徐若梅口中却发出了哼哼的冷笑:“夫人这话好没道理!自古妖物,生性邪恶,又怎会有不害人的?人妖之争,水火不容,自古皆然,又哪里讲得和来?!”
云霄仙人却是略一思索,就拍起了巴掌,称道:“好!妙!夫人说得甚有道理。”随即一拉东方剑的衣袖:“剑儿,快答应了王夫人的要求,你我师徒联手,不管他千险万难,定要干出此等流芳千古的伟业。”云霄仙人性格古怪,做事不循常理,从无世俗观念,竟是如此之快就赞同了明海珠的观点。
随尘师太和司马玉却是答不出话来,只得又再深施一礼,不置可否。
众人叙话已毕,东方剑、云霄仙人等人再次拜谢了王济世、明海珠夫妇,方才挥手告别。一路上,众人商量去向,却是争执不休。那徐若梅一心想要东方剑再回茅山,重办婚礼,两相厮守;那云霄仙人却是一急性子,立时想让东方剑随同自己宣教世人,善待万物生灵,干那人魔两界和平的大业;那谢灵儿态度更是坚决,却是要东方剑先陪同自己深入南海,寻找天宝真人,借得宝灵乾坤盒,盗得赤灵仙草,让东方剑体质彻底恢复,再做他计。她原想盗取赤灵仙草,却是百无头绪,如今有了一线曙光,更是不愿放弃。只有东方剑心中只想着报得父母琴姨大仇,便独自隐居江湖,不再过问世事。众人你劝我,我劝你,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有抽签决定,结果却被谢灵儿抽中长签,使得她那冷艳的脸上竟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南海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