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剑一行六人骑着马,一路上又是走走歇歇,只十几日,就到了茅山脚下。众人依惜告别,只有徐若梅却舍不得与东方剑分别,要陪同东方剑上茅山,徐有财也当然跟从徐若梅一起登上了茅山。一路上,风景如画,清风徐来,凉意阵阵。东方剑功力已失,自然不能持久,歇歇走走,气喘吁吁;而徐若梅有东方剑陪在身边,心情舒畅,娇笑阵阵,脚步轻灵,那路边的美景更是令她流连忘返,心旷神怡。
三人很快登上了茅山山顶,来到九霄万福宫门前,守门的小道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茅山派掌门人天欲真人率全宫道士出来相迎。随尘师太先行已到达茅山,因不放心东方剑的安危,也一直在山上守候,此次也与天欲真人一起出来迎接。天欲真人一见东方剑,双手紧握东方剑双臂,老泪纵横,颤声说道:“剑儿,你此次身探魔穴,历经磨难,功劳至大,真是吃苦受罪了!”众人走进宫中大殿,年长道士按辈份资格分别落座,年轻道士分别站立两旁,天欲真人居中落座,并亲手拉着东方剑坐在他的身边,随尘师太、徐有财、徐若梅以贵宾身份坐在了宾客位置。大家刚一坐稳,天欲真人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东方剑:“剑儿,你此次身探魔穴的经过,经随尘师太相告,我已知道了,就是不知你现在伤情如何?”东方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师祖,我身中之毒已经全解,但是不知为何,全身功力涣散,无法聚集,只怕以后不能跟从师祖降妖除魔了。”天欲真人眉头紧锁,说道:“剑儿,你把手腕伸过来,让我仔细查看一下。”话毕,天欲真人手搭东方剑的脉门,又察看东方剑的脸色,良久,脸色越见沉重。缓缓开口说道:“剑儿,你原先习练灭魔大法和云霄大法,阴阳相克给身体种下了隐患,后虽学了茅山大法,有所缓解。但此次中毒,毒性太深,中毒时间又太长,伤了身体根基,以前隐患发作,才至如此。此病普天之下,无药可治。但我早年听说,天庭之中,有一仙草,名叫‘赤灵仙草’,人吃了可脱胎换骨,登羽成仙,此草或许可根治你的伤病。但这只是一个传说,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就算真有此事,又有谁能够登上天庭,摘得此草?!而且,此草必须在天庭服用,就算有人摘得此草,带入凡间,就脱了仙气,顿时化为腐朽。凡间之人,又如何能够服用?!”说完此话,天欲真人摇了摇头,一声长叹,神色越见悲伤。
东方剑听了此话,傲然挺胸,说道:“祖师莫要悲伤,福祸自有天命!想我东方剑自幼父母双亡,琴姨失散,渡过多少劫难?!今日落得如此境地,早已不计个人得失。只是今后不能报得父母之仇,更不能维护苍生,真是愧对了他们!”说完此话,热泪早已忍耐不住,滴滴落下。
天欲真人见了,心中更加悲痛,用好言安慰东方剑:“剑儿,你如今功力丧失,如同常人,一路上颇为辛苦,想必累了,还是早些安歇去吧!我以后一定想些办法,让你体质早些恢复,重练神功,为父母、琴姨报得大仇,伸张江湖正义。”
东方剑听了此话,躬身告退,入房安歇,天欲真人与宫中众道士继续商量怎样深入五彩林,消灭魔皇之事。
转眼一年时间过去,在这一年里,东方剑不是习读道经,就是教授宫中青年道士练功。他虽然功力丧失,武功全无,但从前练功颇有经验,自然能够带徒授学。白天里生活虽然充实,但每到深夜,东方剑依然感到孤单。他常常思绪起伏,想到自己的身世,感到凄苦无依;想到如今功力丧失,无力除妖降魔,报得深仇,感到万般无助;想到那林中女鬼曼妙的身影,冷艳的面容,仿佛昨日的梦境,迷茫而惶恐,他不知道这种牵挂是否是爱,他只知道正邪对立,两不相融。他常常带着这种思绪沉入梦境。梦见与父母、琴姨相见,合家团聚,其乐融融;梦见与那女鬼相对而立,那女鬼冷艳的脸上露出笑容,在清风之中衣裙飘飘,仿佛觉得这不是鬼魂,而是冰清玉洁的天上仙子下得凡尘。醒来之后,他又常常痛责自己,他虽然感激那女鬼的救命之恩,但他绝不能对那女鬼存在非份之想,更不能思念她,在梦中见到她。就这样,他每日在矛盾和自责中渡过,只觉岁月清冷,度日如年。
又是一日深夜,他在思念、矛盾、自责之中趴桌沉沉睡去,醒来之后,感觉不知是谁给自己披上了长衫,抬眼一望,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冷清而俏丽的身影,还是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深邃而忧伤;还是那张冷艳如霜的面孔,美丽不可方物。他依然觉得就在梦中,急忙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粉臂,颤声问道:“是您吗?是您吗?”“正是小女子!”对方一声清脆如铃的回应猛然将他惊醒,他触电般放开对方的双臂,迷茫的脸上瞬间冷冻。“姑娘,你到这里找我有何要事,要知道,我那祖师最是嫉恶如仇,若是被他撞见,只怕你魂飞魄散,永无投胎之日。”
“小女子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你身体复原之事。”那女子缓缓说道:“听我家魔皇说,天庭之上有一仙草,名叫赤灵仙草,不仅可以让你体质恢复,还可脱胎换骨,登羽成仙……”
不待她说完,东方剑打断了她的话题,冷冷说道:“前次你舍命相救于我,在此深表感激。如有他日,定当报还,你我正邪不两立,我的事,以后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女子听了此话,黯然落泪,转身欲走,又不舍,回头幽怨地说道:“小女子身为鬼魂,坠入魔界,但从未伤害过好人,你却又为何如此待我。”
东方剑正气凛然,恨恨说道:“你没有伤害过好人,却又为何迷惑我家兄弟方鸿运,欲致他于死地?!”
那女子一脸歉疚之色,低声说道:“小女子身受魔皇再生父母般的恩德,魔皇命小女子在半路阻止你们寻找五彩林,小女子岂能不遵?况且那方鸿运心术不正,不能算作好人,你以后也要小心应对于他。”
东方剑呵呵一声冷笑:“你如何认得方鸿运不是好人?”
那女子淡淡一笑,冷傲如霜的脸上方才显出几分温暖的颜色:“好人一身正气,功力稍弱的鬼怪不敢近身,就算功力稍强的鬼怪,也不敢冒然加害,就怕被那正气反噬。”
东方剑原是修真之人,从前也听说过此类传说,听了此话,一时无言。半响,脸色方才缓和,对那女子深深弯腰施了一礼:“刚才对姑娘有所唐突,在此,东方剑深施一行,真诚感谢姑娘前次对我拼死相救的情意。”
那女子嫣然一笑,刚才冷艳的脸色如今如绽放的桃花,煞是好看:“小女子哪敢受此大礼,先前你饶我性命,后来我救你一命,正是两不相欠。”
此时,东方剑脸色又是一冷:“但人命关天,就算是心术不正之人,只要还没有犯得大错,也不应肆意杀害,其平日所犯过错,自有因果报应。”
那女子闻听此话,脸色骤然凄楚,一滴晶莹如玉的泪珠落下,仿佛雨打海棠:“公子说的是,小女子生前也是好人家女儿,只是如今身陷魔界,所做之事也是身不由已。下次不敢了!”之后,将自己的身世细细述说给了东方剑。
东方剑这才知道她叫谢灵儿,身世竟如此凄惨。他想起林中那飘渺凄楚的歌声,对谢灵儿所说之话深信不疑。又想起自己同样凄凉的身世,不由起了恻隐怜悯之心,安慰她道:“谢姑娘,你脱离了魔界罢,如若有那么一日,我功力恢复,定助你回归地府,早日投胎转世为人。”
谢灵儿听了此话,精神为之一振:“东方大哥,你若真想恢复功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魔界总部五彩林中,有一株最大的碧玉玄铁神树,高迂高丈,直入蓝天,或可通过它上达天庭。”
东方剑淡然笑之:“我功力尽失,如何能借助此树上达天庭?!”
谢灵儿毅然说道:“小女子身为鬼魂,不食人间烟火,又身无半两之重,最为轻灵,或可上去。”
东方剑知道谢灵儿如果真的前去,定然危险万分,因此不愿连累于她。说道:“赤灵仙草必须天庭服用,就算你采来,又有何用?”谢灵儿一时无语,俩人就此对坐,都无话可说。
良久,东方剑提醒谢灵儿:“谢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你还是早早走吧!若是被我师祖发现,那可真是大祸临头。”
谢灵儿听了此话,无耐只好站起身来,临走之时,回头毅然决然地说道:“东方大哥,终有一日,小女子定帮你采得赤灵仙草,助你服用,帮你早日恢复功力!”说完此话,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待谢灵儿走后,东方剑脱了衣服,正准备入睡。忽听得门外一声呼喝:“是谁?”接着又听得一阵锣声响起。“捉妖怪!”人声嘈杂,兵刃撞击声、呼喝打斗声乱作一团。最后,三声钟响,响彻夜空。九霄万福宫顿时灯火纷纷争相点起,亮如白昼。东方剑心知不好,急忙穿上衣服,奔出门外。只见一群年轻道士将谢灵儿围在了中间,长剑纷纷往她身上招呼。谢灵儿舞动一对白绫与他们战在了一起。东方剑一见急忙制止:“各位师兄,但请住手,谢姑娘此次前来,并无恶意,你们放了她吧!”平日里,那些年轻道士都得到东方剑传授修真之法,东方剑也在他们中树立了一定的威望。因此,听了此话,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正准备让谢灵儿离去,忽听一声威严的呼喝:“剑儿,你这是干什么?!竟敢正邪不分,私纵妖魔,是何道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早已挡住了去路,只见来人身穿八卦法衣,花白胡须,相貌威武,满脸杀气,正是茅山派掌门人天欲真人。东方剑紧走几步,手拉天欲真人的衣袖,跪倒在地:“师祖,谢姑娘此次前来并无恶意,而且她身世凄惨,从未作恶,你放了她吧!”天欲真人袍袖一挥,将东方剑摔倒在地:“一派胡言,茅山乃道教圣地,岂可让邪魔妖道来去自如?!你私自幽会妖魔,我尚未追究于你,你还敢在此求情!”一摆手中拂尘,欺身而上:“妖女,哪里走!”向谢灵儿扑去,谢灵儿手握白绫迎战,她功力与天欲真人相比,何止相差十倍百倍,战了十余个回合,被天欲真人一招“横扫乾坤”击中左臂,又是一腿踢出十米开外。天欲真人正待欺身上前将谢灵儿击毙,早已被东方剑紧紧抱住了右腿:“师祖,弟子有罪,你惩罚我一个人吧!谢姑娘无意冒犯茅山道教神威,还是放了她罢!”又转头大喊:“谢姑娘,你快走!”激得天欲真人大怒,左掌高高举起:“孽障,我毙了你!”却早已被身旁的天清道长拦住:“师兄,剑儿年少一时糊涂,你却不可逞一时之怒,将他打杀。否则,后悔晚矣!”天清道长在茅山派除天欲真人以外,辈份修行无出其右,因此,威信也颇高,平日里,见东方剑参悟道家真法天资聪明,性格又善良正真,很是喜欢。今日见师兄对东方剑要痛下杀手,哪里舍得,急忙好言相劝,又怕继续生出事端,用手一指谢灵儿:“妖女,今日我茅山派饶你一命,还不快滚!”谢灵儿听了此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怨恨地望了一眼天欲真人,又用留恋不舍的目光望了一眼东方剑,转身走去,倏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