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颤巍巍地放下手中的菜,店小二神情显得惶恐无比,双手不由自主地猛搓着,但还是稍稍忍住心头的不安情绪,嗫嗫嚅嚅地对着叶玄劝说道:“这位公子……你们还是……快点跑路吧。”
“我还没吃饭呢,为什么要跑?”叶玄淡然一笑,安然若素,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请懵然不知。
“那个……那个……”
店小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颇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在心浮气躁地摇头晃脑了一阵后,旋即一指地上那个华服年轻人的尸身,只是整个手都抖动不已,尽管知道其他食客都已离去,但还是竭力压低嗓门,颤声道:“不瞒公子说,被您杀掉的那个年轻人可是……可是吴家少爷吴不凡,乃吴家家主吴云桂的独苗,您若再不跑,恐怕就来不及了!”
吴家?貌似没听过呀……
“吴家?很厉害么?”叶玄眉毛一挑,狐疑地问道,顺手竖起筷子,夹了个菜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味道不错,怡燕,你也吃点。”
见少年悠然自得的模样,店小二恨不得扇其两巴掌,但真要扇的话,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心中微微一叹,只能耐心解释道:“在当地那些个家族势力中,吴家的势力也算不得强,勉强算个中游的层次,但当代的吴家家主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一星玄者,除了王家、谢家、金家、许家等十几二十个上游层次的家族势力外,其他势力根本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叶玄恍然,难怪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原来是云阳镇前十都排不上的小家族。
见叶玄依旧不慌不忙地夹着菜吃,店小二的眼眸猛然一亮,再联想到玉怡燕的强大,心中的担忧瞬间减弱不少,便弱弱地问道:“公子您所在的家族难道是那十来个不怕吴家的家族之一?”
叶玄一愣,旋即缓缓地摇了摇头。
倘若叶家还在的话……可惜叶家已经不复存在,但即使叶家不在了,难道自己还怕了他吴家不成,虽说吴家家主吴云桂是一星玄士不错,难道自己就不是一星玄士了么?孰强孰弱还不好说,但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店小二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急忙催促道:“那公子您还是快点逃吧!”
将口中咀嚼完的菜咽下喉咙,叶玄眉毛一扬,悠悠道:“你就不怕我逃了,他们拿你们客栈出气吗?”
“这……”店小二心中猛地一突,刚才只考虑到眼前少年的安危,忘记眼前少年逃跑可能会给客栈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沉默了,紧蹙着眉头,反复地瞅瞅泰然自若的叶玄,又瞧瞧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的玉怡燕,一时拿不定主意,久久不语。
店小二的这种反应,完全在叶玄的意料之中。
“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到你们客栈的。”也不难为店小二,继续向他打听了一下吴家的实力后,叶玄随手抛给他一块上品玄晶,“快些上菜吧,如今才上来这么一道菜,我都快饿死了。”
“你……”店小二没想到少年此时还有心情吃,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既然您都不在乎,那小的也就不说什么了。”
片刻之后,客栈的招牌菜一盘一盘地被端了上来。
望着桌上满满的一桌菜,叶玄食指大动,四天没吃东西的肚子更加饥饿难耐,在招呼玉怡燕多吃点之后,便在餐桌上风卷残云般地扫荡起来,仿佛饿死鬼投胎似的,毫无形象可言。
幸好如今四下无人,否则必定会有一双双鄙夷的眼神投射过来,惟有玉怡燕痴痴地凝视着狼吞虎咽中的叶玄,觉得公子的吃相不但不难看,反而颇为可爱,一时间竟有些无法转开视线。
瞧着瞧着,太过投入的玉怡燕便不受控制地“噗嗤”一笑。
笑声一发出,她便猛然一惊,暗道不好,立刻慌乱地捂住小嘴,可还是为时晚矣,声音果断地传入叶玄的耳中。
陡然听到银铃般的轻笑声,叶玄渐渐停止吃食,微微抬起眼帘,狐疑地朝玉怡燕望去,瞧见此时的她手掩樱唇,目光躲闪,样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视线缓缓下移,却见饭桌上的碗筷静静地躺在那里,根本未曾被动用过。
不知所以然,叶玄眉头一皱,关心道:“怎么啦,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些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叶玄的话音刚落,在玉怡燕的那张绝美容颜上,顿时不自觉地浮现一抹红晕,她吱吱呜呜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说自己是看公子吃饭看得情不自禁吧,那样多丢人!可是不说实话,又该如何解释呢?这么说……不行!这么说……也不行……怎么办呢!
一时间,玉怡燕有些心浮气躁。
见玉怡燕莫名其妙地摆出一副思考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玉怡燕的神情愈发显得不自然,却又迟迟不回答,并且双颊的一抹红霞渐渐晕染开去,叶玄更加疑惑,难道真的生病了?
不明所以的叶玄只得轻轻呼唤道:“怡燕,没事吧?”
“啊?”
玉怡燕陡然一惊,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轻摇螓首,慌乱地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那就好,倘若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千万别硬抗。”
见玉怡燕不愿说出实情,叶玄也不再追问,但愿不是身体抱恙才好,旋即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轻声道:“那你也吃点吧,千万别饿着了。”
“嗯……”呆呆地回应一声,玉怡燕发觉自己有点绕不过弯来,没想到纠结半天的问题,竟在不知不觉中,就这般阴差阳错地被解决了。但回过神来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都是让她感到满意的。
微微一笑,玉怡燕举起筷子,开始细嚼慢咽地吃起来,举止优雅娴淑,与叶玄的粗俗不雅的吃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久之后,饭桌上的饭菜就被扫荡一空,丝毫不剩,桌上只留下光溜溜的盘子和饭碗。当然,玉怡燕的胃口很小,她只啖食了其中少之又少的一部分,而几乎所有的饭菜都装进了叶玄的腹中。
饭后,叶玄悠闲地轻拍了几下鼓胀的肚子,发出了几声饱嗝,感慨道:“好久没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了,好久没吃得这么爽了,感觉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
“哪个小畜生杀了我儿,快给我滚出来!”就在叶玄饭后小憩的时候,一道闷雷般的声响从客栈外面传来,吓得掌柜的再次蹲下肥胖的身子,瑟瑟发抖,吓得店小二等人躲在后厨不敢出来,浑身颤栗,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吴家家主吴云桂来替儿子报仇了。
“怡燕,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去把外头的麻烦解决一下,再带你返回云阳山。”叶玄轻松一笑,并未因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有所忧色,反而隐隐有所期待,跃跃欲试,“吃饱喝足正愁无事可做,没想到恰好就有人要让我活动活动,正合我意,也正好借此机会巩固一下刚突破还不甚熟悉的境界修为,我去也!”
“公子要小心。”虽然心中并不认为叶玄会出事,但玉怡燕还是不忘柔声嘱托道,仿佛一个盼夫早归的小娘子一般。
玉怡燕的话音刚落,叶玄的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客栈的外头。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黑袍中年人阴沉着脸,如蛮牛一般急冲冲地朝客栈而来,叶玄淡然一笑:“你就是吴家家主吴云桂?”
身形骤停,吴云桂眼眸微眯,细细打量着眼前坦然自若的少年,眉间似有万千雷霆怒火在酝酿,蓄势待发,半晌后才道:“你就是杀我儿的那个小畜生?”
眸中的杀机一闪而逝,叶玄随即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脸,调侃道:“倘若你就是吴云桂这条老狗,那么你那废物狗崽就是我杀的,实力弱得可怜还如此嚣张的狗崽,杀了就杀了,反正是畜生罢了,死了也是他活该!”
“小畜生,敢杀我儿!”吴云桂心中的怒火开始压抑不住了,一身玄气随着外泄的怒火跌宕不已。
对其狂吠置若罔闻,对其暴怒视而不见,叶玄摊摊双手,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不是已经杀了么?既然你这么想你的儿子,我就做做好事成全你,大发慈悲送你去见他,当然他在第几层地狱还得靠你自己去找啰。”
“猖狂!好,那我今天就将你千刀万剐,给我儿子报仇,祭慰他的在天之灵!”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犹如火山喷发一般,汹涌而出,吴云桂的身形随着喷发的怒火,如同炮弹一般暴射而出。
讥讽一笑,叶玄挑衅道:“来呀,我倒要看看你这老狗怎么为你的废物狗崽报仇。”
说话间,叶玄的身影一闪而逝,不是朝着吴云桂的方向,而是背对着吴云桂,朝着远处疾驰而去,仿佛示弱了一般。然而叶玄却并不是逃跑,只是这里人多眼杂,不是战斗的好地方,自己在这里放不开手脚。
“小畜生别跑!”见对方未战先逃,吴云桂鄙夷不已,同时又有点沾沾自喜,只不过这些情绪立刻被满腔仇恨所覆灭。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的他二话不说,展开身段,急速追了上去。
就这样,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在街上一前一后地疾驰着。
“这小畜生咋这么能跑?”追了老长一段路之后,吴云桂的脸色急得呈猪肝色,心情也仿佛吃了屎一般糟糕透顶。
原先他认为以自己一星玄士的修为,追赶上这么个瘦弱的少年,那是分分钟的事,手到擒来,绝对是妥妥的,但没想到的是,从一通到底的宽敞大道到七拐八绕的狭窄小巷,自己与对方的距离非但没拉近半分,反而隐隐有被拉开的趋势。
“难道就这么放过眼前的这个小畜生?”杀子之仇,倘若就这般放过眼前的仇人,说实话,他实在不甘心啊!丧子之痛,让他几欲癫狂,即使天涯海角也要继续追赶下去,可是这场追逐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吴云桂的内心嘶吼着,咆哮着,滔滔怒火仿佛要挤爆整个胸腔。
就在这时,吴云桂的双眸陡然一亮,心中顿时狂喜不已,这真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自己追不上那少年,那少年却一不小心逃到了绝境之地,看样子老天都在帮自己呢,要不然自己不知道还得追到猴年马月呢!
不顾背后不断靠近的吴云桂,叶玄脚步停在了原地,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个场地还挺宽敞,而且偏僻无人,三方无路,正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好去处,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暴露出去。
那就好好打一场吧!
转过身躯,面对飞驰而来的吴家家主,叶玄会心一笑,神情淡定,仿佛过来的不是寻仇之人,而是好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哈哈哈,这下看你往哪里逃!”在叶玄对面站定,吴云桂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快意,之前的负面情绪都已烟消云散,这里只有自己背后这一条路可走,量他插翅也难逃!
“准备好纳命来了么?”吴云桂戏谑道,目光森然地看向一动不动的叶玄,仿佛在看刀俎上的鱼肉,将要任他宰割。
可不料对方依旧神态自若,笑意盎然,这就让吴云桂感到有些无趣,吴云桂冷哼一声,道:“你是被吓傻了吗?”
“这里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呐,正好给你用作埋骨之地……老狗,准备好受死了么?”说话间,叶玄的身形就如同炮弹一般地向着吴云桂发射而出,待到合适的距离,叶玄抡起拳头就朝着他的脸庞砸去。
瞧见叶玄进攻过来,吴云桂冷哼一声,却并不在意,反而露出一副看耍猴的嗤笑表情,自己还没对他下手,他却倒来把虎须。对方的这个先下手为强,在吴云桂心中却是找死的行为,笑话,自己堂堂一星玄士,怎么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不对!”随着叶玄拳头的临近,吴云桂双眸猛地一缩,虽然瞧不出任何的端倪,但没由来地闪过一丝危机感,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告诉自己,倘若挨中了这一拳,自己即便不死,也得受到重创。
在叶玄拳头逼近之际,吴云桂的身体本能地侧翻躲开,也正是这个本能,无意间救回了他的一条命。虽然避开了叶玄的拳头,但吴云桂还是被拳头上附着的玄气给在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花,伤口处一排鲜红的血珠紧密地排列着。
“哎呀,就差这么一点了,可惜,真可惜……”一击未得逞,叶玄一阵摇头晃脑,捶胸顿足,似乎颇为懊恼的样子,可是脸上神采奕奕的笑容却诉说着一股与之截然不同的自信。此次进攻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对方!
直到此时,吴云桂才开始正视面前的少年,没想到对方如此年轻竟也是一星玄士,虽然对方的玄气有些不稳定,看样子是刚突破不久,但毕竟也是一星玄士,容不得自己小觑。同时吴云桂心中暗道侥幸,要不是对危机的警觉感突然显灵,恐怕自己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这般戏剧性地把小命交代在这里,想想都觉得憋屈。
天不亡我,那么死的就是你!
大拇指在划痕处一抹,放到嘴边一舔,吴云桂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白衣少年,浑身散发出嗜血的味道:“我承认刚才是我小看了你,现在你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哦?是吗?”故意挑挑眉毛,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旋即挑衅地勾勾手指,示意对方放马过来。
吴云桂身形一晃,伸拳就向叶玄砸了过去,见状,叶玄双眸中精芒一闪,身形不退反进,同样也挥出一拳,用硬碰硬地方式敲响了这场战斗的信号。
“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股汹涌的气浪,吴云桂拳头一阵发麻,身形也止不住蹭蹭蹭地往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但他没有为此而愁眉不展,反倒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因为此时白衣少年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倒退的步数和距离似乎更多、更远。
“不愧是老牌的一星玄士,玄气能量相当的厚实,玄气输出量貌似也稍大于我,不过最后赢的一定是我!”叶玄揉了揉略微有些酥麻的手背,神色一凛,眼神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但嘴角的那抹自信的笑意并未减退半分,并没有因为此次正面交锋的失利而恼羞成怒,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现在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吧,虽然你我同是一星玄士,但没有经过岁月沉淀的你是不可能战胜得了我的!我看你还是乖乖认输投降,我留你个全尸,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叶玄面露嘲讽,应声道:“老狗,你真会做梦!”
“那就让我陪你好好玩玩,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后悔!”话音刚落,吴云桂便如同出膛炮弹一般,猛地向叶玄冲去,叶玄则开始手忙脚乱地见招拆招,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招架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