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客房中，罗钊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突然，他张大嘴巴咬向了自己的手臂，“啧啧”的吸口水声在一片寂静的房中无比响亮。
“好吃……”梦呓声不断传来。他身边的一团阴影挪动了一下，把一盘东西放在床头，起身想去找条毛巾。瘦小的身影艰难地踮起脚取下洗漱台的毛巾，放在脸盆里浸湿，拧干……
当她转身，床头盘子里的食物已经凌乱不堪，鲜嫩美味的部分被吃掉，其余的吐在一边。“呼~”半躺在床上的罗钊舒心地吐了口气。
柳沁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把毛巾放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刚想放回去，只见一张脸突然钻了过来在上面蹭了蹭。
“……”
“哈！这样就不用吃完再擦一次了。”罗钊从柳沁手中拿过毛巾，放在脸盆中清洗，挂了回去。
“你吃饱了吧？”沉默了一会，柳沁开口打破了尴尬。
“恩……那个，钱袋就放在那里，”罗钊指了指地上的外衣，诚恳的说道：“钱这东西我掌控不好，以后就麻烦你了，好不好？”
柳沁不语，小小年纪在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快速成长起来。但对于罗钊的举动，她想不通，最后想到以前父亲的钱也是交给母亲管的，身上只留一些零钱，大概男人在经济这方面都是笨蛋吧。
“父亲拜托他照顾我，但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就当帮他忙好了。”想到这里，柳沁露出一丝笑意，昨晚罗钊那可怖的形象在她心里消散，点了点头。
“沁儿……”
柳沁皱了皱秀气的柳眉，没说什么。
“你多大了？”
“十二。”
“啊！不像啊。”罗钊看着身前娇小的身躯，脸上大写着不信。
“我小时候误食了一株药草，昏迷了两年。两年间身体没有丝毫变化，醒来后就发现怎么都不会疲倦，也不会生病。”柳沁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那些亲戚本来就因为父亲而疏远我们家，在这件事之后更是暗地里议论纷纷，你要是嫌我麻烦，我可以自己走，不要……把我送到……”
柳沁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罗钊心疼地搂住她：“不会的，不会的，我会照顾你到天荒地老，直到你嫌我变成又老又臭的老头一脚踢开……”
怀里的柳沁破涕为笑，紧紧地抱住罗钊，混乱的时代，没有什么比真心更可贵的了……
良久，两道身影分开，坐到床沿。
“哥哥？”
“恩？”
“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呗。”柳沁一脸期望地看着罗钊，刚哭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的罗钊实在无法拒绝。
“这可是个悲伤的故事啊。”罗钊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
“在我有印象开始，我父亲就带着我母亲和我像兔子般在不同的窝里挪来挪去，不知道在躲避什么。直到一天我父亲外出……”
罗钊停顿了一会，闭上了眼睛。眼前不是黑暗，而是一片血色。
整个村庄被屠杀，只为了问出他们一家人的下落。母亲把年幼的他放入便桶，用污秽之气掩盖他的气味，用她自杀的死亡之力掩盖他微弱的生机。黑暗中，小男孩恐惧得睁大双眼，不敢动一丝一毫，母亲的血顺着便桶盖的缝隙留下来，滴在他的脸上，猩红的，永生难忘……
最后，他还是活了下来，却变得不像正常的孩子了，性格无比恶劣，到处嘲讽别人的行为，外貌，然后换来一顿毒打，奄奄一息的他会扬起乌青的脸露出扭曲的笑容……直到他父亲罗坚回来找到了快残废的他，带着他四处猎杀神祇，以神祇之血和神力疗理他的身体到凡人巅峰。
不断的杀戮稍稍安抚了他扭曲的内心，他拿走了祖传的笔记，开始了自己的猎杀之旅。罗坚没有来追他，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不过每年的一天，他们两个都会默契地回到那个小村庄，祭奠罗坚的妻子，罗钊的母亲。但是今年，罗坚失约了。罗钊在那个到处残留着梦魇的村子里呆了一个星期，没等到罗坚，却发现罗坚留下了的一个光系神的标志……
罗钊沉浸在痛苦地回忆中，脸上不断流下冷汗，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脸上的汗水也被擦干。
“都过去了，哥哥。”柳沁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罗钊默默地看着柳沁，忽然咧嘴一笑，两只手捏住柳沁的小脸揉了起来：“这么可爱的脸皱眉多不好看啊，来，多笑笑……”
“哼，人家这么担心你，你却捉弄我……”柳沁微微嘟起小嘴，转身拿起床上的枕头朝罗钊扔去，“看我打死你这个坏蛋。”
……
嬉闹了一会，罗钊凡人巅峰的听觉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来，趁着城卫队都去城主府了，我们把这些店都抢了，然后去大城市快活。”
熟悉的人声，吴癞子。
罗钊摸了摸下巴，看来昨晚的大战把城内的秩序搅得一团混乱，这个无赖趁机跑出来作乱了。
“沁儿，收拾下东西，我们走了。”
柳沁没有多问什么，乖巧地把日常用品收拾了一些，跟在罗钊身后。
“上来。”罗钊半蹲下身子，“等下你可能跟不上我。”
“恩。”
……
“来呀，把里面住的人都赶出来，一个个都要把身上的钱留下，不然全打残废！”客店中间的大堂里，吴癞子站在一张八仙桌上居高临下，颐气指使。
吱嘎。
罗钊背着柳沁软软的小身子，推开门走了出来，朝着吴癞子单手一挥：“好久不见。”
吴癞子嚣张的表情一滞，脸上的铜板刻痕好像又隐隐作痛起来，他颤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嘿嘿……”
“……”
吴癞子沉默了一会，似乎想起现在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拿出平时欺压乡里的气势，顿时面目狰狞起来：“兄弟们，就是这个王八蛋坑我，让我背了这个黑锅，给我打死他。”
手里举着常见刀具的一群混混，立刻停止了手中的活，把罗钊围了起来。
“老大，还有个女的。”
“男的打死，女的……”吴癞子看了一眼柳沁，“这么小，放她一马好了。”
罗钊看了吴癞子一眼，眼中杀气隐去，化作了戏弄之意。一边看着不语的罗钊以为自己占据上风的吴癞子又嚣张了起来，朝着罗钊鄙视地比划着中指，丝毫不知刚刚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
“人呢？”吴癞子脸色一变，发现眼前被包围的罗钊消失了。包围着他的混混却一个个都仿佛被痛打了一顿，捂着肚子、抱着大腿、捧着额头在地上打滚。
一根冰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脑。
“找我有事？”
吴癞子兴奋的脸一瘫，连连点头哈腰：“没事，没事，您请，您请……”
“噗……”罗钊背后的柳沁轻轻地笑了出来，让吴癞子有点尴尬。不过好歹混迹市井多年，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而他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我走可以，不过，你看这路费……”
吴癞子都快哭出来了，刚被手下从地牢里救出来他就不顾疲惫去了一趟洪苏神庙，却发现神像座下已经结了不少蜘蛛网。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大捞一笔跑路，又碰上了这煞星。吴癞子无比沉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恭敬地递给了罗钊，内心早已是鲜血淋漓……
罗钊接过钱袋递给背上的柳沁，朝着吴癞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费是够了，不过刚刚我好像听见你说要怎么我来着？”
“啊？大……大人，您听错了。”吴癞子头发不多的脑袋上流下两支冷汗。
“别怕，我不杀普通人。”罗钊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邪恶，看着吴癞子精心保养的几束头发，轻声道：“我不但不杀你，还送你一份大礼！”
罗钊伸手从吴癞子头上抚过，几丝死亡之气蹿出手掌钻进了吴癞子的头顶。吴癞子紧张地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却没勇气反抗，片刻之后，他感到头皮一凉，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睁开眼睛，那道瘦削却充满压迫感的身躯已经离去，地上却残留着一些毛发。吴癞子心一凉，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头。
没了，没了！
好不容易养长遮盖住几处光秃的头发全部落在了地上，留给他一颗不怎么光亮的秃头。几天后，他会发现，这辈子，他都是个秃子，罗钊的死亡之气破坏了他头皮表皮的生机。
又轻松地获取了不少“正当”钱财的罗钊心情不错，绕过几个弯，背着柳沁来到客店的马厩。四处看了一下，罗钊走向了一匹瘦成皮包骨头的老马。
听到熟悉的脚步，低头在马槽中吃着什么的老马眨了下浑浊的眼睛，侧了下身子默默把马槽遮住，继续进食。
罗钊眼角一抽，慢慢把柳沁放下，一脸凝重地走向马厩中的老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