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闻得香信,到底是个有心的人,过不惯日食三餐,夜眠一榻,无所事事的日子,一心求学,追求上进,心里自然高兴,早作准备,群臣送出正门,径直赶往昆仑。
众人相见叙礼,不管品相如何,不论本领高低,俱称朋友,只听得背后一人大叫道:“哥哥,如何也在这里,几日未见,端的有些思念!”只见一个汉子赶到眼前,扯住共工。
共工闻声,当下扭过身来看时,拖扯他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施救的结拜兄弟祝融,祝融纳头便拜,公共忙扶起道:“原是自家兄弟,刚自寻思能与兄弟能在此相聚,果不其然。”
祝融道:“吾兄一别多日,今日相逢,实是天幸。”
共工道:“贤弟可好?”
祝融开口道:“若非恩人垂救,怎能够有今日。”
工共道:“无需多事,随便就好。”
两处国君都是心里大喜,动问各处事务,说些治理的方子。一面说,一面对席坐了,二人闲谈漫说,又叙了一番别后之事。
祝融又道:“恩公之才可比过诸位大罗神人了!”
共工微微一笑,道:“祝融弟实在谬誉了,勿资质本事鲁钝,唯君父不弃教诲,授我真法传我神功,以期为天下苍生做些善事,却不敢与诸位大罗神仙相提并论的。”
而后,祝融又絮絮叨叨地重复着共工的能力和他的恩德,二人正说话间,忽见半空中音乐之声,大众抬头一看,果见各仙官老爷,乘云驾雾,从半空中下来,众人慌忙以礼示之。
祝融用手扯住共工道:“你还同我进去听讲。”公公点头应承。
因着这昆仑颇有些名望,稀稀拉拉共二三十人,也算是满满一间课堂,大家见过了,彼此让坐,也都不敢轻视。
原始驾坐在殿,受众人贺毕,扯出民条,放眼下观,便自开演,讲的正是民德、民言、民容、民行,此四者,为人之基而不可无者。不遇至人不传诀,不遇明者不开口,那有灵性的听的自然津津有味,那顽固不化的自是不知所谓,正讲到末尾忽闻一声“好”。
众学子一齐看去,见适才说话那人一身青衣,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年纪,长得颇是俊秀,一双眼睛泛光,众人也不大认得,怕是后生晚辈,不知轻重,以下犯上道:“即是如此,号令极严,稽查最密,若是知道是虚言妄意,自是不敢,先生此话莫非错了。”
那元始心有劝人为善,微开善口,敷演大法,宣扬正果,回道:“世人惟利是趋,至于害在眼前,仍是执迷不悟。不识蛊惑之心,方能伺机而动,久之不除,酿成大害,若能敬守良言,何能至此。正如好事者伶牙俐齿,强人所难,是非恶海,事权在手,任我施为,势利迷人,乃人自迷。夺人之有,终有人夺,镜花水月,终虚所望。要归于正,贤者彰之,不肖者鄙之,何劳费心。”
天际一讲便透,阴阳说了就明,昆仑灵气浓厚,凡听元始讲经,茅塞顿开,见性明心,驻颜益寿,只又有一个满腮黄须老者心内仍有疑惑,因请元始明示根本,指解源流道:“我以善待人,人却不以好待我,若果有善恶报应,何苦暗魅存心!是非曲直,如受枷锁,何以解脱,愿闻教诲。”
元始闻言,微开其口道:“不若不受枷锁,何需解脱,论普度之心,怎教放下?”
且说元始讲完,早起要行,只因正讲到妙处,被个两人胡乱的插了一句,与众人争论一番,元始宽宏,不肯出言责备,但以昆仑清静之地,视同儿戏,任意喧哗,未免有失敬意。娘娘恐众人不守口德,乱了昆仑规矩,生出事来,乃遣众人散曰:“下课了,明日过后再来听讲。”
次日,原始复登其位,渐渐的人都来了,早惊动满山不是人却有灵的怪兽,有几个打洞,又有几个盘旋的,纷纷攘攘躲在一旁偷听,虽有无法参透天地造化,却也掌握了不少自然之力,众等人数比起昨日不减反增,来的都是诚心实意学习,踏踏实实请教,元始心中如何不喜。
这共工也是勤奋好学之人,见自己昨个来得迟,占不得满意的好位置,这一下课便留了心机,天还没亮,见讲堂内四处无人,便先占了个好位置,心里欢喜,这次,与前番不同,并不和众人搭话闲聊,一直等到演讲。
众人中有一个女圣人,弇兹氏是一位出名的女首领,从燧人氏那里得到消息,第一课听讲就提前占着个前排的好位置。第二课,道祖就要开演,见众人就座,自家来的晚了,不曾占得前排的好位置,留心看了各处的座位,见自己昨日的位上立着个略瘦些的汉子,走到跟前,目光在他人身上一转,微微在那人心口短做停留,上前开口问道:“敢问这位是甚人?”
共工见有人来问,寻暗思道:“敢是什么样的女人,也能来这里……”又不好意思去问他,只在心里踌躇,躬身答道:“小人是共城国君共工,只为能治得大水,识人颇多,立下几件功劳,闻得山上贤士演讲,故此特来。”
兹合氏以礼道:“治水能人,不曾想你也来听老爷讲课,即是国君必然懂得礼仪!怎么反把别人位置占了。”
公共为人和善,不喜言辞,若是不让,怕的是众人面上不好,面对女流只得忍痛割爱,心里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来到昨日自己位置,见反有人占了,即刻上前道:“老师!这是我的位置,被你占了,还望移身别处是好。”
只这一句把那人激怒道:“你这狂徒,怎么拣人欺负,方才夺不过别人的,现在还来抢我的。”
共工道:“怎敢,怎敢!只是……”
那人不认得共工,不见他把话说完抢着问道:“你是何人?这等的狠,却让我移什么身,能去得什么地方?能听讲么?”
共工被问的哑口无言,又不知那人是何等人物,便报上自家名来:“吾乃共城国君共工,治水的能人,立下救世功勋,认识几处人王,才上得山来听得真言,你不可小觑了我的功劳,辱没了一个英雄,占了我的位置。”
那人瞪大双眼叫道:“我不曾听见有甚麽治水的能人共工,我也没占你的位置,你在别处撤野便罢,我面前却是撤不得野,若要撤野,真刀真枪的来么,言语上称什么英雄,算不得有本事的能人,闪开了就是。”
工共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声音中充满尴尬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身体微微发抖,看向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人,显然没了容身的位置,甚是疑惑的瞟了一眼大众,竞没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就连祝融反而也默不作声。
话说女娲焚香引道,接上芦篷,元始坐下;诸弟子拜毕,正在争辩时,闹动了课堂,混乱了讲堂,陆压传话道:“且各自排好队伍,等待演讲。”
元始问道:“什么人嚷闹的什么事?功课完了未曾?”
共工回过头来笑道:“多蒙老爷教诲,感恩老爷传授妙法,不瞒众位说,我私下殷勤,不敢怠慢,那几句儿自家便都会了。”
元始道:“你既识得我妙音,争嚷什么?”
共工道:“弟子本来懵懂,望老师开悟。”
元始道:“即是如此,你且向后退。”共工依着做了
“再向后退”闻言共工依旧后退几步。
“再向后退……还向后退”共工一一遵从,只把自己退向人后,出了教堂,站在门外,踮着脚,看不见授课的人,只闻得吚吚哑哑的说教声,心里只是着急。真是众日之下,不觉面红过耳,羞愧难当,忍气吞声,拜谢出宫,闷闷回宫。
直至众人依次安静下来,原始才睁开眼睛,手一挥,只见众人面前闪过一片金光浮出,便又开始演讲。
话说当下共工没了位置,在众人中失了面子,心有不甘,有气没处出,又被赶出教堂,只能将此事耿耿于怀,垂头丧气离开。
归至家中,心里便有十分不自在,时有玄嚣接住共工口称“国君”,共工也只是不说话,众族人见他回来的早,不得其解,又不敢去问,就聚在一起议论,也没得出个结果。
共工进宫,坐在厅堂之上,长吁一声,又见他失落的样子,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奴仆只得打发他脱了衣裳,睡了个回笼觉。起过床后,茶饭也吃不进去,众人都恐慌起来。
闻得榻外飞鸟厉鸣勋让进言道:“当此枯枝逢春,老树生花,百鸟欢雀得意,国君似有愁色,何忧至此?”
共工哀怨道:“寡人反不如鸟,受人所欺,是以不乐。”
玄嚣闻言道:“臣不能为君解忧,即为臣之过,请罪于陛下。”
浮游拜服于地道:“倘主有事相委,臣不敢不竭死力!”
共工将昆仑山之事述了一遍,人人俱有不平之意,浮游显得异常愤怒,一口恶气升起,“嘭!”一掌拍在桌上,木桌碎裂成渣。心中暗暗咬牙,喝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这事儿岂能善罢甘休,平白丢了面皮,我们就去昆仑与那众人理论,看他如何?”
勋让道:“昆仑山上,国君受辱,若使播扬四方,天下君臣闻知,岂不笑话!”
公共工也有所不甘心,脸色一变,面如寒霜,冷然道:“你说这些人,那有一个有良心的!不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我共城一族还有何面目存世立足。”
勋让道:“自国君登位一来,全施仁德,人人敬畏,一族各各都有荣耀的光彩,不曾折了半寸锐气,今番遭他耻辱,岂能善罢甘休。”
喧嚣道:“国君欲报此仇,今日尚然,异日就迟,望国君早作打算!”
共工齐聚众人道:“昆仑山野蛮人无礼甚矣!若不讨之,人将笑我,不挫其锐气,共城威仪无存。不报此仇,勿心不平,今日之事,惟有战方能罢休。吾当亲帅三军,出其不意,以声其罪,以折其气。”群臣震恐,皆云:“某等情愿为国奔赴,虽死不辞。”即时整点人马,以己为元帅,玄嚣为左将,勋让为右将,浮游为中将,众将得令,大布宴席,方饮宴毕,连夜兴师,陆续便行,出了融城,渡河过川,翻山越岭,穿林进府,往一条近路,兵至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