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旋律响起,许岩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粉红色麦克风,颤颤悠悠从沙发上起身,和着酒气对着麦克风吹了几口气。这间KTV是陈耿林最喜欢的小樱套房,从墙壁到沙发再到不起眼的牙签盒,都是满满的少女心粉红色。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如此大气磅礴的歌曲,许岩唱着唱着,眼眶居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光。他无助地跌倒在沙发,头往后仰,性感的喉结随着啤酒上下滑动,刚刚还剩半瓶的啤酒罐此刻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易拉罐,他的右手稍稍一用力,将原本圆润的易拉罐捏成纸片般单薄,“叮咚”一声,随意地丢弃在角落里。许岩难受地打了个嗝,低着头吐了一口气,又拿了一罐,熟练地撬开拉环,“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一旁的陈耿林用手指点了点地上的易拉罐,还没半个小时,居然喝了八瓶啤酒,他语气难掩兴奋,左手激动地拍着许岩的肩膀,“哥,破纪录,八瓶了。”
“耿林,过些日子我要去报名参军了。”
“参军?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爸他早上刚下的命令。”许岩将易拉罐狠狠地砸向墙角,“我都听他的话去读大学了,现在还逼着我去参军,他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自由。”
陈耿林切了一大块牛排塞进嘴里,被肉填满的腮帮跟着咬肌一鼓一动,话语含糊不清,“许叔他是让你读大学,但不是让你读经济学专业,他心仪许久的公安大学你连翻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居然瞒着他偷偷填好志愿,以许叔的脾气,能够忍你到毕业也算是给你面子了。”
“哼,我都要毕业了,他还想着控制我,而我TMD的居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句倒是实话。”陈耿林赞同地点点头,“打架,你肯定打不过退伍军人;离家出走呢,没有许叔,你的副卡一个钢镚儿都刷不出。再加上你放心不下许阿姨他们,许叔他是吃定你了。”
“耿林,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和王小舞,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陈耿林摆摆手,也为自己开了瓶啤酒,“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每个人都在尽全力地坚守。我爸是不逼我读书,但他老让我跟着他出去应酬,我最受不了那种表面跟你称兄道弟,背后不时捅你一刀的人,现在还不是时不时得和他斗嘴抬杠。小舞就更可怜,明明是不安分的主,却一头扎进应试教育的体制里。”
许岩沉默了半晌,重新拿起麦克风,“不说了,既然来KTV,就好好唱歌。”
不过话刚说完,许岩就犯难了,显示器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有着一定岁月的欢乐歌曲,穿着那个时代潮流服饰的女歌手活泼地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他看得有些尴尬,忙挥手,对着陈耿林说道,“这首我不会唱,切下一首。”
“啊,这你也不会唱?当年可是火遍大江南北。”陈耿林一脸惊讶,他拿着麦克风,兴致勃勃地从沙发上蹦起来,“那我唱,这首歌我熟着呢。”
呵呵,能不熟吗?这明明就是陈耿林点的歌。
“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我是女生,爱哭的女生……”
许岩难受地听着陈耿林故意尖着的声线,愣是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他实在看不来,如此阳刚的男生居然偏好的都是一些女歌手的歌,不是哀婉凄凉就是天真活泼。庆幸陈耿林没出生在像自己的家庭里,如果是他偏好这一款,他那每天都放着部队歌曲的老爸不把他教育几顿才怪。
和陈耿林两人在KTV整整唱四个小时的歌曲,回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许岩难受地咳了咳嗓子,由于唱的都是飙高音歌曲,现在说话都是气泡音,干涩得难受。
屋子一片漆黑,父亲许保仪依旧保持着军队的良好作息规律,在他的带领下,许家人一般晚上十点就准时入睡。可自从许岩上了大学,或许是急着想摆脱父亲的束缚,这一习惯便成了他证明独立的绝佳契机,他常常不顾许保仪的命令,故意捣鼓到十二点,熬夜通宵也是经常的事情。
许岩小心地打开客厅的方形吊灯,换上母亲吴小艳摆放在鞋架上的卡其色拖鞋,一把将隐约散发出汗味的上衣脱掉,拿着心爱的马克杯为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掏出上周因食店盈利而刚换上的手机,刷着最新的社交平台消息。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一个小身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眯着眼摇摇晃晃地出了门,纤细地手不时地挠着后背,“哥,你现在才回来啊?”
“嗯。”
“爸晚上本来想和你说什么参军的事,可你都没回来,等得不耐烦他就先睡了。”
许岩烦躁地翻了个身子,毫无感情地应道,“嗯,知道了。”见弟弟还呆在门框上不动,许岩朝他挥挥手,“你早些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我要上洗手间。”
见弟弟回了卧室,许岩猛烈捶打着摆放在沙发上的抱枕,直到手腕发酸,才收手。没有什么不委屈,他吁了口气,认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将丢在地上的上衣耷拉在肩膀,一步一步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