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汐
“您看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十分钟就到了该出发的时候。”
“你再帮我看看有没有落在房间里的东西。”
“放心,刚才您退房的时候我又检查了一遍,绝对不出岔子。”
“那剩下的都交给你了,这一走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边就全由你辛苦了。”
“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放心去吧,您一路安好。”
“好,那就这样吧,你们也早点回城,火车还有一个小时,虽说不远也不要误了时间。”
“于你万安。”
“于你万幸。”
(拖动行李的声音……)
淳人不知什么时候被两个男人的交谈声唤醒,睁开眼睛的瞬间天旋地转,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关于之前记忆的晶体被碎成了雪花又被无助的撒落在大地之上,马上拿出要将它们一一拾起的勇气,本已混乱的积雪又被狂风无理的卷起,再度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也罢,现在最明白的就是干燥疼痛的嗓子,这种干燥好像穿过咽喉一直连到了肺部,每一个肺泡都干瘪枯死,更可怕的是身体连拿起一杯水的力量都爆发不出。淳人目之所及的房间里没有刚才对话的两个男人,随即他发现这间屋子的房门是开着的,声音恐是从外面走廊传来。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房门大开,屋外时有人经过,不知自己在何处,不知自己身处何种状况,没有任何保护,还有比这更糟的吗?淳人想拾身来关上房门,至少先需要自己的空间,这样才能进一步打算。还未挣扎起身,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没有敲门,进门后也没有关门。
“哟,你醒了啊。”这声音确实是刚才说话声之一,看来他们就在门外交谈。
“刚醒。”淳人极力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这是被救了吗?”
“可不是嘛,大富大贵!据说你们那船翻了,死了不少人。”男人说道。
“那和我一起被救的人呢,也都在这里吗?”淳人发现这里不像医院,反而就是一件普通的宾馆套间。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是我带来的你,这只是一个小码头,非常非常小的码头。而且获救的人不多,这点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不是一个人坐船的吧。是去哪儿的船来着?”
“和朋友一起,去嘉西的新西西里亚。”现在淳人脑子里全部挤满了嗣和奈莉生还的可能性,明明当时有救生筏,不过淳人想起了不是有物理的救援就能活下来这么简单。
“哎,这世道真是不容易,大家大难不死,又要打仗,你看你们刚逃离汹涌漩涡又遇到这种事情,年轻人本不该受这种罪。”男人这样说道,淳人估摸他年龄三十许多,或许四十也有可能。
“那他们都在这里吗?”淳人害怕问出口的同时已经问了出来。
“这点可以肯定,全部都不在。据说当时带你们来这港口的船上也就十来个人,而且大多数都没怎么受伤,昨天都赶紧转移去了城里,就剩你一个,你睡了一整天但是也只是有发烧,这会儿看起来好多了。”
“没有人来看过我吗?那些人直接走了?”淳人问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能不清楚,这里是一座非常小非常小的港口,只为城里的货运出入而存在,除了那可怜的几个货运人员和水手,人们一般不在这里逗留。而且本来大家也都不是专业的工作人员,也就是相互传话帮个忙,世道也艰辛。不过好歹我属于城里的公务人员,这两天有公务而来,虽说你们是外国人,不过既然有难都是兄弟,还是能照顾就照顾。总之,我就这么误打误撞的承担了你保全人的角色。”这个肤色较深长得圆圆厚厚看起来让三十岁还未结婚的女性评价绝对是个“老实人”的男人层层展开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非常感激您的照顾”淳人连忙感激到“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真是给您添了太多麻烦。”
“不用客气,外国人来了也就是兄弟,不过小哥,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淳人。”
“嗯,淳人小哥,这里是冈瓦纳洲,因为你知道的可怕原因,我们不喜欢长期留在这小港口,现在没几个人在这儿工作了,大家能躲城里就躲城里,所以你要是能走,我们还是早点回城里再说,而且说你醒来的刚刚好。”男人看了一眼手表,竟然是一只黄色的可爱型的电子表,和男人深色的皮肤极不协调“还有45分钟了,下次回城里的火车又要等两天。”
原来已经到了冈瓦纳大陆,怪不得男人的口音有些奇怪,这里大多数地方人烟稀少,现在他估摸这里应该是白海南部靠近嘉西诸岛的迦太基王国的某处。“不能给您添麻烦了,我没问题,现在就先回城里去,也好确认我朋友是否获救。还没有敢问您的名字,照顾我周全这么几天。”
男人扶起淳人,递给他一杯水,虽然杯子脏的淳人都不想直视,可是还是咕咕的一口干完。“蟹,这样叫我即可,当然这不是我的本名,可是我隶属的部门,你懂得,虽然没啥机密还是要人员保密什么的,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外国人,还是换个不那么贵气的名字,毕竟你现在没有入境登记,也就暂时属于我们部门管理。一切还是稳妥为好。”
淳人一时对自己的状况又有些迷惑,可是细节他再未询问“蟹大哥,什么样的名字稳妥呢?”
“本队代号洋脊,你起个沾边的就行。”蟹说道。
“汐怎样?”淳人坐在床边,前臂支在腿上双手扶着再次袭来一股眩晕感的脑袋。
“妙!这就没什么问题了。”蟹再次看了一眼黄色的卡通电子表“还有四十分钟出发,走吧。”
离开廉价的小旅馆,外面是不知几时的黑夜,问过蟹大哥得知现在是凌晨3点。究竟是这港口小的果如蟹大哥所言的凋敝,还是因为这是凌晨3点的缘故,旅馆外面的街上竟未看到任何人。现在淳人回想起来,刚才在旅馆里似乎有其他人从他的房间门口经过似得,可是到底都是怎样的人他一个也没有印象。加上烧还未完全退去,脑袋里说不清的地方但确实是很大一块停止了工作。路边没有几间房子,且全都闭着灯,只有路灯恍恍惚惚的微光。就是这样有点阴森的凌晨3点20分,天际的边缘还传来能量巨大但是又听起来不那么震撼的噪声,好像是无数巨大无情的冷血机器正在30公里外的远方狂奔而来,一路卷起凌晨中不应有的扬沙,不一会儿可能现在身后的小港口就要被踏成粉末。一来是脑袋好大部分不工作,二来可能是这个时间醒来,淳人路上一句也没有说,只是紧紧跟着蟹大哥。想到时间,淳人意识到为什么刚才旅馆中似乎匆匆忙忙的人为何也在这个点活动,而出来以后却一个人也没有见着。如果也是为了赶去城里的火车,为什么没有同行之人呢?在脑子即将勾勒出不安画面的淳人拉紧了拉链,把对于眼下状况的胡思乱想暂时抛在了一边。到了车站蟹大哥买了票,两人一起走进车站。车站里没有候车厅,狭长的走廊直通火车站台,果然,站台上也没有其他人。蟹大哥引淳人上了车,一路上追在身后的无人黑暗和远处传来的不安噪声终于没有追上车来,车里零零星星坐着一些乘客,大多都在歪着脑袋安静的睡觉。淳人似乎获得了自打离开母国以后第一次扑面而来的安全感,要不是体内的水分早已干燥光,现在肯定眼睛要湿掉了。还没等他享受这驱走黑夜中的无名不安的温暖车厢带来的安全,车就吭哧吭哧的开动了。而开动没多久,问题就发生了。车厢开始往前倾斜,好像要一头扎进地里似得,虽然角度不大可是淳人还是要调整坐姿才能不滑到。而火车的吭哧吭哧也变成了吭~哧~~~吭~哧~~~,窗外还是和刚才一样什么都看不到,淳人想起刚才路上的未知恐惧好像是因为没有看到月亮或是星星的缘故,可现在望去窗外还是如故的背景,没有任何光芒。而火车的倾斜没有变化,身体也好像配合上了一种不平常的惯性。
“是我烧糊涂了吗?为什么感觉车厢在向前倾?”淳人问对面正在打着小盹儿的蟹大哥,他似乎是因为背靠着倾斜的方向所以没有感觉。这么说来,淳人意识到车厢里其他那些乘客,也都是面朝着他坐,没有一个背朝他的。
“自然是这样啊,不然怎么去地下。”蟹大哥说道。
“地下?不是去城里吗。这是地铁?”淳人有些不明白为何要专门在平坦的无人荒漠上修地铁。
“不是地铁,就是穿越地表前往地下的火车。哎呀忘告诉你了,我们要去的是地下城。”蟹大哥脸上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忘了告诉他。
“我从来没有听过地下城市。”
蟹大哥耸耸肩“一会儿就到了,快抓紧睡会儿。”
淳人一时不知该抱有怎样的情绪,他知道现在每思考一秒钟,他都向着地球深处前进一大步。这漆黑深长直指地下深渊的隧道,未有一丝怜悯的弧度。而在其中,从未见过的火车向着从未听过地下城市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