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舅舅终于出去了,连翠也下了地,并且嘱咐阿庆不要带六喜去拾柴火。阿庆脸上顿时立起一股悲伤地神情,灰着脸觑了觑六喜,六喜想了想心也沉了一沉。更为恐怖的是,几多日子不出房门的外祖父一直敲着窗户,六喜想着此刻家里没有别人,十有八九就是在叫她,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走了过去。
外祖父就倚着墙,盘着腿,一股子霉味和油腻的气味混在一起。好像都记不起上次他们说话是什么时候,更无法清晰的记起他的声音,六喜局促的站在土炕前面,等着他开口讲话。一个破旧的上漆盒子被老人推了过来,他顺手摸过烟杆子,手上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他沉默着又好像想要开口,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六喜拿盒子出去。六喜回了屋,拨开锁片,盒子里躺着的是个带点乌色的银锁还有一对成色不鲜亮的镯子,像是金的。
外祖母去的时候东西都带走了,这里面放的应该是母亲的东西。六喜可恨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待在这个地方,却也是唯一的遮风避雨的所在,随即就把盒子“啪”的关上,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孟家的秋风终究要卷起这片落叶,六喜想着想着就想要放弃逃离老孟家这个生活了九年的家。
到了晚间掌了个豆大点儿的灯,一家子就准备喝点稀饭,舅舅把碗里东西吃了个干净,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没放下的筷子叮当的敲在碗沿上。阿庆看见了也用筷子就着碗巧了起来。连翠狠狠地剜了自家男人一眼,就揪起自己儿子的耳朵,“要饭打秋风的才把碗敲成这样,你这死孩子学什么不好。”舅舅倒是瞅着自个儿儿子那傻乎乎的样子很是开怀,随即要撤了桌子躺下。他看到六喜往这边瞅着,眉头舒展的更开了“小喜子,你是我亲妹子的孩子啊,阿庆他爷爷为了供你母亲读那那个破学校,读出事来了吧。”“要不然,咱家那情况你压根儿不用跟在傅家那小子屁股后头”他瞅了瞅连翠不在,又添了句“我更不必讨要那样的婆娘”。
六喜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还在慢慢在心里转悠这几句话。阿庆趴拉着去闻从墙上够下来的酒壶。“小喜子,你娘命运不好,但你不一样,她拖累了咱们,你是孟家的福星啦”。六喜不喜欢他说自己的母亲不好,母亲是自己才能恨的。她用自以为很恨的眼神使劲去看舅舅那张面色发青的脸皮儿,往常脾气乖张狠戾的舅舅竟然满不在乎的装作没看见。六喜就叫阿庆一起出去走走,阿庆一心只被舅舅今天捎带来的泥哨子吸引住了。六喜在屋里只感觉无处下脚,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与房间里的人自然相处。她只好往自己没有灯可点的小黑屋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