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呼号,林中夜鸦慌乱俩三息。
文升还愣在当场,他是木的人,不能醒悟过来,那些在天空里粉碎的人,消失的声折磨他的认知,让他沉浸在心魔的轮回折磨之中。他只是一个凡人,不知道所谓心魔为何物,一下一下的点着头,让自己在磕头忏悔的自我氛围之中,久久不愿意醒来。
苏河绷紧的身体放松,犹如山体崩塌一般彻底的垮了,歪斜这,右手支撑着,只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他在害怕,害怕再一次睁开眼那与他骨肉相连的白骨就不翼而飞了就像上一次。在这些沉寂的岁月中,他安抚着自己心中的惶恐,暗示着自己那一根白骨已经被毁了,而不是被自己弄丢了。
对于白骨,苏河又依赖,若果是丢了,他心中有愧。
他来时如风,吹动野草翩翩,但风去他还在,他就是风的一部分,但全部的风去不是他。轻的好像一片羽毛,文弱生双脚笔直的站在野草上,没有压弯一丝一毫。漂浮着左右轻轻的晃,好像漂浮在夜空中的幽灵。
“小子,你也看到了,这样的结局并不好,或许你也是出于好心。这世间事,没有人能够看透这样的开头会带来怎样的结局,但或许我给他们留下来的是一份难能可贵的安静的幸福,却都别你破坏了,大概你也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只是没想到那种程度的重伤你居然活了下来,更没有想到一个凡人的你,,短短时间带给了村子这样不可逆转的改变,或许我不该怪罪于你,却也难以接受你。”文弱生的声音依旧飘忽不定似有似无,苏河听的很清楚。是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那夕阳下欢笑的一家人他仍然清晰的记得,到了今晚,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差点去见了阎王,苏河很后悔,也很无助,他不能理解自己一片好心带来的却是灾难。
苏河想不明白,文弱生也只是模糊的觉得不对劲。但是他们都没有彻底的想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其实很简单的,苏河只不过是外来的一只压死了骆驼的蚂蚁,他的出现刚好打乱了这个林中村子原本前进的步伐,和那种获得最简单原始的幸福的秩序罢了。
“苏河错了,但不知错在何处,还望前辈点醒。”苏河滚动半圈,让自己匍匐在地面上,将头埋在草丛里。
“老夫只不过一老而未死之人,苟延残喘至今,你不知道,我又拿什么来将你点醒。若我能点醒我自己,也不用将自己,将我的这子孙后代全都禁锢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文弱生没有看苏河,他只是盯着那片被月光笼罩的森林,似乎这样幽深的幽深的林子,能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你的一切老夫都看在眼里,你的到来只是一个意外,你也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很无赖的是,这一切因你而起,一个破败的结局,这样的伤痛我不能轻易忘却,所以得由你来背负。”文弱生很虚无,他的话很多,但是目的性并不显得明确。
暗淡无光的石盘漂浮在苏河扬起的头颅前方,苏河能够看到,那一根与他骨肉相连,月光下闪烁着淡淡光辉的白骨,那灰白色的光晕中,那些陪伴他淹没在血液中沾染的红色还没有完全消退。
“这石盘是老夫一生修行最重要的东西,可是至今不明它的来历,只知道有白骨嵌入就能用神奇的力量,骨质越好力量越强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这石盘这白骨与你无关,那你就给我这些死去的孩子陪葬吧。”
“不!老祖宗,这一切都是文升的欲望导致,并不是苏河的错,放了他,我愿意背负所有。”不知何时拜托心中梦魇的文升在文弱生身后跪了下来。
他心中对于苏河有了新的感激,而对文弱生,这个从来没有出现的自己的老祖,文升心中全是憎恨,这样强大的人却让他们永恒的沉寂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让他们像傻子一样的看着日出日落,平淡无奇的走过一生。
他不服,哪怕是他的祖宗也不能决定他的梦想,他恨。
三人都没有在说话静静的等待着苏河的决定,文弱生显然没有把文升的话听在耳中,修行者的世界在乎的是因果,不在乎对错。文升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孩子,而已。
苏河之犹豫了几息的时间,死,在他心中并不是一个明确的概念,他不在乎,但是他在乎那一根白骨,他的依赖。
苏河抬起手,缓慢的伸向灰暗的石盘,他心中有些惊恐,生怕白骨因为他遗失了它而断了那一股冥冥中的联系。这是除了苏家三老之外,他心中唯一珍重的存在,哪怕他是罪有应得,他也不敢接受那样无奈的现实。
一掌的距离远如隔着天堑,那重新闪动微光,指针白骨微微转动的,那骨虚幻的心灵感应再一次的出现在苏河心中,他眼中俩粒湿润散开了指甲盖大小。
接触!苏河闪电般的握住白骨,没有碰到石盘丝毫,在他眼中属于他的只有那一根白骨,不属于他的石盘,他不在乎,他只想找回心中那一根白色的依赖。
呼啸而来的风如此的突兀,将跪在地上的文升吹过了树梢,吹到了那还未完全熄灭的篝火旁。猝不及防的文弱生也第一次落在了地面。
伸出右手,弯下腰,抓起一把泥土在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文弱生看向苏河的眼神那一道利剑锋芒只一闪便消失不见。
风势如此,来如万马奔腾,去如银光泄地。乍现乍隐。这一秒只有苏河没有动,他心中,眼中只有那一根白色骨头重新握在手中的欣喜。
“物名尘伤,石盘为尘,白骨为伤,名之外,再无留迹。”文弱生看着那块在苏河手中,连带着白骨一起彩光流转的石盘,幽幽说道。这一刻他明白,苏河才是这石盘,那白骨的有缘人,哪怕与自己相伴百年,终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借用之人。
话音刚落,苏河握住白骨,石盘轮转,树立而起,顺时针的急速转动着,白骨仿佛一根刺穿白纸的针,穿过石盘中心,却与实盘没有丝毫接触,正对文弱生的一面,从石盘中心开始,一截七尺长的白色剑身灵蛇出动般,陡然生长出来。
月光,夜草地。旋转的石盘嗡嗡转动,闪动的光辉逐渐的消失,恢复了它灰暗的模样,白骨也变得平凡起来。可是文弱生却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石盘能有这样奇异的变化。
一柄剑,白骨为柄,石盘护手,剑身青锋七尺。除去石盘的旋转,除去石盘与剑身的不接触,除去剑身异样的白色,而不是银白或者浅青色,这剑如此的普通。
可文弱生眼中,出现了贪婪,哪怕他的阅历足以撑爆苏河的脑袋,哪怕他见过的奇珍异宝可以堆满这个村子,哪怕他功参造化,也曾高出不胜寒。他依旧没能压抑住自己眼中心中的贪婪。因为他知道没有这块石盘就没有往日辉煌,今日沉寂的自己。而那一年多前突然飞来的白骨,竟然与这石盘将相辉映毫不逊色,这样俩件至宝放在一起,带来一柄这样的剑。哪怕文弱生心中早已万念俱灰,此时也不禁冷汗直冒,那种本能的贪欲让他平静如湖面的内心激荡不已。
一层一层的月光从剑尖流淌下来,流遍剑身,护手石盘,剑柄白骨,淹没苏河。仿佛有一道清凉的冰泉流进心中,苏河忍不住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样绝望之后重生的夜。
“尘伤!”苏河嘴中喃喃着,石盘与白骨的名字。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榕树山,山后那一片断崖,断崖下那深不可测的深渊,断崖对面那一幕永不打烊的雨。
“小子,你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老夫从来没有出现过,记住。你们的路该怎么走我不在阻拦,你要记住,你的罪,是你不够强。”文弱生快要撑爆了的双眼,急促的呼吸着。清风吹过苏河的手,白骨石盘回到了文弱生手中,消失的剑身,随着夜空回荡一声叹息,文弱生消失不见。正如他所说的,他来过,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苏河有些失魂落魄,得而复失的依赖,在他心里敲了一记重锤。他记住了那一句话“你的罪,是你不够强。”文升说过,那个犹如风一样的幽灵,文升深不可测的老祖文弱生也说过。
也记得,那一句“尘伤!”本是一柄剑,白骨剑柄,石盘护手,七尺青锋。
这一夜弥漫的绝望被吹散,俩人的哀伤与悔恨依旧,但他们都充满了力量。文升知道自己身后抛弃自己的老祖是那样自己不能理解,不敢相信的存在,他向往!
苏河找到了一条心得路,他需要走下去,不是为了那一句足够的强,但是他需要变强,没有理由的,但就是要变强。
他的白骨,白骨的石盘。尘伤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