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世界的最后一道月光被封闭,天地间骤然失去了界限,视线不可穿越。一个世界沉睡,另一个时空开启。
嚣喧源于另一个世间的沉寂。他站在这城市的街道,思维还陷在另一个空间里无法抽离。那些记忆就像是空气一样,已然融入了他的骨血。始终在脑海里盘恒。那回忆是甜美?是尴尬?不太好分辨。
这城市的天空是一片朦胧的灰白,尘埃矮矮地悬浮。这个城市依然惯常地拥挤,还有那些寂寞的人们奔走忙碌,与他擦身而过,似乎再也没有了什么别的期许,就像无数个人世的晨昏过往。时间也如风一般在他耳际吹过。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疲惫。自己从遥远的境地奔赴而来,就好像经历了一个长长的梦境,自己却还不能从中彻底地醒转过来。嘈杂的气氛和喧闹的场景,稍微融化了梁三心里冷冰冰的孤单与寂寞,自己总算还生活在繁华人世间。
粱三赶到医学院,门卫不解地眼神让他重新审视评估了一下这个世界,走时仲春时节,此时一季长夏已近尾声,不过学生们还在放假。
梁三离开了医学院,在街边打了个电话,竟然是空号,英英怎么会换了号码!于是又打给英英的同学,还好这一次‘嘟’的一声就接通了。那头问他是谁。
“我是梁相宇。相信的相,宇宙的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话筒里由近及远,在另一头淡淡地化开,很是空洞。
对方听到似乎哑然,但很快就传来了说笑声。“你去哪儿了?让我们的英英姐好生惦记。”
梁三只能胡诌:“我去了九寨沟,那里的溪水也受到了污染,不过还是要比我目前的心灵要纯净许多。所以我天天在那里泡澡——”
对方笑着告诉了他英英的去处。“英英说她是在阳光医院里实习。”
等梁三赶到医院门口,抬头一看,不禁大呼上当,斗大的六个金字:阳光宠物医院。梁三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没准不远处的街角旯旮正有几个女学生在窃窃私语偷笑不已。可既然来了,还是看一眼的为好,他几乎是快步冲进了医院,他已经想好只问一句,得到否定答案转身就走。
“你找英英啊,她刚出去。今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你可以到对面的书城去看看,那里有个读书讲堂,我见她经常一个人去那里。”
梁三道谢转身,出了医院门口站在街边茫然地四下张望。街的对面人行道上摆着几列打折的图书,正对着的确实是一家书城。想到英英也确实有喜欢看纸质书的习惯,梁三不禁心头一喜心存一丝侥幸,迅速地跑过了街道,不行的话还得回转医院去问英英的电话号码,真是慌张,刚才一时失措,想不明白英英为什么要到宠物医院实习,竟然忘记了问电话号码,稀里糊涂地就出了医院的大门。
梁三迈步进入书城,只是一家规模很大的书店。他快速扫了几眼,没有看到咖啡与茶里有英英的身影。茶水间里的读者很少。梁三挤过狭窄的图书通道,越过中间那道虚设的空门,然后拾阶而上往二楼走。
梁三从侧门进入讲堂室内,听者也不是很多。梁三扫了几眼,很快便看到坐在座位最后面的英英。梁三几乎是要扑将过去,——终于看到亲人了!可行至近前还是强自刹住了身形。几个月不见,自己这么突然地现身,可不能吓到了亲爱的英英。况且他们之前一直以兄妹相称,那层关系的窗户纸还没捅破。他放慢脚步蹭到英英的旁边坐下,瞬间竟然有些失神。等回过神儿来,双眼已经有了充盈而上的泪意。人离远了,心却反而贴得更近,莫名的生出一丝恍惚来。那真是他的英英。夏天里她最美丽,一到冬日她就将自己的美丽包裹,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洞见。英英的美是内敛的,有如暗香栖静,就像夏日里的荷花,只生芬芳不起涟漪,独自栖于某处,只有他能够洞穿其美意。简直无人可比。至少在梁三眼里看来是这样。
全神贯注的英英竟然没有觉察到坐在旁边的梁三。梁三轻轻的舔了舔干到发裂的嘴唇。
“英英,”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英英蓦然扭头,一时间恍如隔世,惶然完全大于了惊喜,气氛也瞬间有了几分僵硬。
他扯动嘴角想给予英英一个惯常的微笑。他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瞬间涌动起了泪光。可似乎马上又恨意满满。还没等他把‘对不起’三个字托口而出,英英已经愤然扬起右手的笔掷了过来,带着哭腔颤声喝问:“你去哪儿了?!”笔落在梁三的肩头弹落在地。流泪是女人的撒手锏,别说是支笔,就是丢只锅过来男人也得欣然接受。顶着英英刀剑一般的目光,梁三只能硬撑。英英说完脸上似有千般委屈一样,眼中涌上的泪水再也不听话,如珠般掉落。英英熟悉的声音越发清晰,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过往,清冷美好。“你去哪儿了?”英英的声音变得哀怨渐弱不闻。做为男人只能主动认错主动求和,一时的委曲求全,是为了争取更长久地将美人抱在怀里。梁三轻轻搂住英英的肩头。英英闭着眼睛已经哭得浑身发抖。梁三彻底地低头认罪:“对不起,英英。哥哥是个罪人,哥哥罪该万死,哥哥确实有罪,罪不可恕。”
也许这一次要比以往多抱一会儿,英英才能平复她的悲伤止住她的哭泣。他想轻轻地压服英英坐下,然后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再细语说些体己的话来安慰安慰英英,可是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讲堂上的屏幕。屏幕中间的七个大字竟然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仿佛一颗星辰坠落,划过他的视线,在他的心里激起万丈涟漪。再一细看,其上是一行小字:历史勾沉——戏剧人物在历史中的真实人生。这让梁三骤然聚起了精神,目光急速地落到了讲师的身上。讲师戴着耳麦,似乎并未听到他和英英两人之间的对话和举动。
讲师的声音很有磁性,“真实的历史中,两个人也可以说并不是一个朝代的人。梁山伯是西晋未年鄞县的县令,为官清廉很受百姓的爱戴。也不算是英年早逝。五十多岁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老龄化的年纪。梁山伯死后,世人为其立碑以示悼念。”
梁三暗忖:‘也不算错。’
“祝英台生长在东晋的初年,自幼失怙(失去父母),大概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成为了一个流浪儿。”一句话让梁三看得怒发须张,没有须只能以口代须。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恐慌。心陡然凉了半截。窗外的蝉声仿佛恰在此时争先恐后地涌入到室内,在他的耳边响起,像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此起彼落令人焦噪不堪。
“史纪中正确的记载:祝英台应该是一位女强人,这里的女强人可不是今天人们所说的事业有成的女汉子。那时的女强人是今人口中所说的强盗劫匪,不过祝英台算是杀富济贫的那种侠女强盗。这也符合今人心里面的美好形象。这种强盗生涯大概有三年多的光景。十八岁那年,女强人被官府捉住,祝英台被问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