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东南方与河南济源交界的地方,有座古城名叫获泽。此城北鼎太岳、南抵王屋、西依中条、东屏太行,形似金色凤凰安卧于连绵的群山之中。任日月轮换、星辰更替,她始终守护着这方美丽富饶的家园。踏足处:满山金朗朗的硫磺,黑油油的煤炭,褐红色的铁矿;展翅间:遍地香喷喷的小米,甜蜜蜜的柿子,回味无穷的山核桃;欢鸣中:更有无边森林,无际坪原、无际花海,恰似一颗吸足天地精华的“七彩珍珠”镶嵌于巍峨的黄土高原南端之首,构成了一幅华北地区独具神韵的山水墨画!
画卷展处:
析城山、云蒙山、鳌背山,峰峦叠嶂、陡峭险峻,巨石排空、吞云吐雾;沁河水、泽河水、蟒河水,波涌浪激、汹涌急泄,漩涡吞流、淹山覆岭。侧耳听之,群鱼喧闹浅水,麝麋飞蹄密林,猿猴长啼山壁,虎豹嘶吼原野;抬眼望出,月色高挂春岭,艳阳漫撒秋崖,浣女炊香石屋,樵夫放歌山岗。名山大川、鬼斧神工,黃髮垂髫、古风犹存,好一处“世外桃源”天然自成!
1942年任午马年的早春时节,寒风刺骨,群魔乱舞,充斥着杀戮、罪恶的现代战争逼向了这块“世外桃源”。被“百团大战”兜屁股狠狠痛击的侵华日军,被迫延缓其对华南下作战行动,掉头向山西发起了报复性的“第二驻晋”大扫荡。数万日军沿着正太路、同蒲路、太长路、曲高路,分九路向八路军总部所在的晋东南地区碾压而来。铁蹄所至——杀光、烧光、抢光,三光肆虐!屠刀举处——鸡犬无声,绝门灭户,惨绝人寰!日军妄图以此暴虐手段一举清除抗日武装,全面掌控山西局面,为其扩大对华战争奠定源源不断的资源基地。
社稷遭涂,河山呻吟,百姓蒙难,生死存亡的重压关头,八百余名中华儿郎组成的八路军太岳南下支队,从茫茫太行、中条山脉奇袭而出,似天兵、似旋风、似利剑,穿过崇山峻岭、飞越大河激流,直插晋豫交界的获泽大地,以血、以肉、以神、以情,以朴实的心灵、无畏的胆识,带领凤凰儿女们勇敢地捍卫美丽的家园、国土……
隐隐作响的枪炮声中,苍劲的四龙山峦却响起一阵喜庆的唢呐声来,十五岁的龙仔喜滋滋跨马出门、踏上了迎娶新媳妇的弯弯山道……
四龙山脉的巅峰——石柱峰,巍峨耸立三千丈,风吹林涛吼、云裹山崖游。以石柱峰为中心点向下、向外、向远方……延伸出四条连绵不断的山岭:向东——连绵起伏融入茫茫太行;向西——摇头摆尾没入无际的中条山;向南——蜿蜒而行钻入苍绿的原始老林;向北——跳跃不止九里地,一头栽入了滔滔沁河。庞大的四龙山系虎踞龙盘占据了方圆九十华里的地盘。
上古传说:四龙山本是天庭金柱上的四条飞龙。飞龙有眼睛有鼻子,天天张着大嘴观看玉皇大帝与众仙家神客畅饮美酒,日日被那酒香熏得馋液欲滴,怎不有非分之想!终有一夜***难按,乘无人之机溜下梁柱偷喝了几罐千年玉浆。玉皇大帝闻讯大怒,一道旨意打落凡间以示惩戒。可怜,威风八面的天庭飞龙,从此被沉重的锁链困于此地,日升月落、冬去春来,只盼着孩童们唱起:“二月二、龙抬头。”才得腾空搅起雷电风雨,落地脱下鳞甲万千,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空间。此话还真有见证,每当阳光照射之时,峰峦沙坡交错隆卧,恰如龙脊突起龙鳞闪亮;而至夜色降临月光漫照,那条条沙峦石沟忽隐忽现,又似条条锁链深盘紧绕。最惊奇的是,高耸入云的石柱峰上居然有一座五岳大庙,仙气氤氲、道风环绕,红墙如围、绿瓦飞檐。庙墙之外的石窝之中还有龙泉一眼,常年津津不绝,单把那东坡滋润的绿草丛生、松树成林,好似为金色的龙首披上了墨绿色的鬃发。
有诗赞曰:
黄梁道道似龙脊,玉泉涓涓含春意。
飞龙聚首欲腾跃,五岳铺网漫天际。
有此美丽传说,四龙山周边村落大凡操办婚嫁喜事的人家必定会来这龙山、龙道,走一走,拜一拜。一来恭请五岳神君赐予毕生平安;二来沾沾飞龙升腾之运;再则,拜求龙泉之水纳子纳福纳兴旺。这不,喜庆的喇叭声中,蜿蜒的山道上出现了一匹奋蹄前行的枣红马,四个身着蓝衣黑裤,腰扎红色布带,头裹羊肚毛巾的小伙子抬着轿子急步而来,轿旁绿衣媒婆相伴,轿后抬嫁妆的、担喜糕的紧随,再看马上是位稚气未脱的少年,圆脸、大眼,两眉之间,一条略微暗红的肉纹微微鼓起。一阵寒风迎面吹来,那少年忙按住头上的六瓣圆形锦瓜帽,整一整蓝棉长袍外的黑色镶红缎马褂,腿一抬,身子顺势翻转倒骑于马上,双手一拍拉着戏腔喊叫起来:“众将士,前方不远,正是水汪汪的龙泉,快快赶路,与我拿下那四龙山头”。
娶亲队伍响起一片笑声。
那轿前抬左杠的黑豹子黑贵抬头喊道:“龙仔哥,哦,不对,该叫你天长哥了,这一路,光听你唱杨家将来,心痒痒、美滋滋的,要不,咱叫轿子里的新娘子,咱的新嫂子也唱上几句。”
绿衣媒婆把轿杆一拍,赶紧接言道:“愣家伙,唱啥哩!要唱,你自个可着嗓子叫去。可别胡来,多年的老规矩了,新娘子不进新房,不说话;不见公婆,不磕头;不见新郎,不揭红盖头……”
黑贵:“别说了苗媒婆,你瞧瞧咱新郎官那样子——脸都朝后了,他想看新娘子,盼着入洞房哩,盼着有人给暖脚呐,要不,咱就近把小两口送进五岳大庙去。”
抬右杠的胖罗汉孝泉当即响应起来:“哎,有道理。黑豹子,你早点说多好!咱请那五岳神君当主婚,八大太保来护驾,送子娘娘给铺床,来个入庙成亲,那可是圪娘娘的好哩。”
轿后的忽灵鬼达林、小秀才妙石也抢着插嘴道:“对哩,让小两口在那戏台上撒撒欢,唱唱戏,放开来折腾……”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
“对个狗屁,一帮小兔崽子,胡说八道啥呢,想找报应不是!五岳神君非捏掉你们的鼻子不可!”走在最前面的马大伯听见了,扭头挥舞着手中的唢呐厉声断喝起来。他这话音未落,山洼两旁呼啦啦冒出两排凶煞煞的黄衣军士,晃动着明晃晃的枪刺围了过来……
第一章娶媳妇遇上了小鬼子
“啊!报应来了……”身着绿衣的媒婆发声喊,口吐半语呆住了。
新郎官天长忙从马上翻过身来,腿还没有就位,一柄刺刀已戳到了脸面前,他呆住了……
前先日子,传言传得可邪火啦:说啥东洋皇军过了沁河、飞到获泽了,个个手执喷火连发枪,头带魔法神头盔。别管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别管你武艺有多高、多能、多威风;只要皇军开口念咒,准会叫你动不得身子、挪不了步,就像那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眼前这群头戴明晃晃“头盔”、叽里哇啦喊着咒语的家伙们,难道就是传言中的东洋皇军!
“巴嘎!”一声断喝,一个高个子话到身到手也到,“啪”的一声把新郎官从马上拽落山坡、那顶别着红花的六瓣圆形锦缎瓜皮帽也滚落于地,“啪哧”被那高个子踩在大皮靴下面。
马大伯急了:“哎呀,这啥话都没说呢,咋就给拽下来啦!”急俯身拉起怒气徒生的天长。黑贵、孝泉、达林、妙石等人一看势头不对,不约而同退到喜轿旁边,平时能说会道的媒婆苗快花,此时也噤如寒蝉般地挪到了马大伯身后。
眼前这支进入大山深处的日军,正是“九路扫荡”行动最南端的一支突袭队。尽管山高水远,路途艰险,但鉴于石柱峰的独特位置,日军把其列入了控制获泽周边四十四处高山要道,链接其所有据点、岗楼的重要环节,企图以此割断太岳与太行两大根据地的联系,进而锁合统治岳南地区的“囚笼之网”。
一个矮胖鬼子张开黑红的大嘴吐了声“巴嘎”直扑轿前伸手掀向低垂的轿帘。天长见此大惊、急喊一声“别动”话音落地、身子已扑挡在轿前。
矮胖鬼子抬头一看,腮帮子气得鼓到了一堆。嗨嗨!山野之乡居然冒出个找死的!“唰”一柄弯刀扬至半空,嗜血的寒光中恍然即将映现出刀劈“木桩”、斜劈“呆鸡”的惨景……轿旁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知该说、该喊、还是……眼见那道弧光劈向不知退让的新郎官……高个家伙抬起手来,不知喊了句啥,止住了矮胖鬼子的举动。
高个家伙来至轿旁逼视着天长:“里面,什么东西?”
天长脖子一扭,不予理睬。
我问你:“这里面,是啥东西?”
天长眉头一皱,把腰一挺回声道:“不是东西,是人,是我的媳妇。”
“胎毛未落,人没长成,会抱媳妇啦!”高个家伙会说中国话,可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损人,还糟贱人。
“呸,我是大人,这就是我媳妇”!天长脖子直愣着回击起来。他想起清晨娶亲上路时,父亲说过的话:“天长,娶媳妇了,娶了媳妇,你就是大丈夫了,懂吗!再不是玩家家,斗谁尿得高尿得远的野小子了。大丈夫是啥,那是行得正,走得端,遇到天大的事,都敢做敢为敢当家的男子汉!”这不,眼下就遇见难事啦,大丈夫哪能缩头靠后,有话、有事、就是有难,自己也得全接着了。
“媳妇!”高个家伙身高臂长,说话之间忽然一探手撩开了轿帘。眼前,身穿红绸新衣的新娘子瞪大了惊慌的眼睛,双手紧紧拽着一条披在脖子上的金色裘毛,挡住了眼部以下的脸,好似要把她自己全藏到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