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30,海港市兰阙国际机场。
林建穿了一身挺帅气的西装,从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的大巴车走下。
眼前是一个阵容不小的队伍,考察团一行十三个人,都是来自国家海洋科研领域的学者、专家。这次的出访是应K国邀请,出席一个海洋资源开发利用和海洋发展战略的国际研讨会议。会后,中国代表将同K国的海洋科研机构进行交流,并去几个地方参观考察,为期五天。
林建见过后,觉得这些专家们比原来设想的要和气,可不像有些所谓名师巨匠的那般装腔作势,摆拿架子。
林建观察了一番,只有考察团的副领队*****沪老板着脸,不苟言笑。他是海港大学的返聘教授,年近70岁,曾经担任过学校的海洋科学院长,享受*******特殊津贴,据说是全国海洋地质科研界坐头几把交椅的人物。
林建看*****沪除了一个大行李箱外,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人造革手提包,是那种用硬塑料板撑起来旧款的上海牌。如今的海港市已是国内有名的时尚城市,若还有谁在街上提这种包的,只怕会误认从博物馆拿来的文物。
不过,林建心里反而升起一丝敬意,觉得老教授挺简朴,不张扬。
他赶紧走过去,伸出手来,恭敬地说:“陈老,行李箱我帮您办托运吧?”
****沪迟疑了一下,攥包的手似乎还微颤了几下,含糊地低声说了句什么。
林建没听清,但看出是表示拒绝。
林建挺尴尬,缩回手,暗笑不就是个破包破箱子吗,有啥好紧张的。
转过身来,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正好看见许处长站在候机厅入口,一劲儿冲他招手,林建就快跑了过去。
到了许处长身边,林建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年龄大概二十四五岁。
许处长笑吟吟,拍了林建的胳膊一下,介绍:“这是林建,现在就算正式认识了,接下好好合作吧”。
又指着女孩,对林建说:“这位是屈昕,人家可是海港大学毕业的女中英杰,你得谦虚点,多向小屈学习呀!”
林建不以为然,嘿嘿一声,笑说:“许处长,咱也不赖吧,中国政法大学的青年才俊,互相学习呗。”
许处长哈哈笑,用力捶了林建一下:“嗨,臭小子,啥时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又不是带你来相亲,还赛起来了呢。”
林建笑,屈昕也笑了。
屈昕很大方地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
林建忙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这当儿,林建打量了一下这位屈昕。
屈昕受国际文化交流中心指派,负责本次考察的行程安排和联络工作。之前,林建从名单上看过这个名字,当时觉得屈昕这两个字都挺少见,印像里姓屈的名人不多,首推战国时期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空怀满腔报国之心,却总是受奸佞迫害,终日饮酒放歌,漂泊乡野,而且最终还可怜兮兮地一跟头投进汨罗江里。喜欢多事的林建一直憋着探索屈昕名字渊源的念头,现在可见到了本尊,只是暂时没有获得研究来历的机会,就当弥补损失似的暗暗留意了一下她的相貌。
这个屈昕身材高挑,穿一件米黄色宽领上衣,配浅兰长裤,剪裁简约,挺括的服饰紧裹着她纤细的腰身,站在那里挺有亭亭玉立的味道,留着一头刚及脖颈的直发,下巴略显尖削,两道微微上扬的细眉下面,恰如其分的点缀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微撅起的唇角好像永远都挂着一丝浅笑。
不知为什么,林建觉得她的气质很特别,除了有职业女性的干练外,还隐透出一股飒爽的英气。
当然,还应该很有个性!林建暗忖。
大凡长得好看的女孩都是这样子,接下几天的相处还真是前途未卜啊,林建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这口长气立即招来了注意,林建几乎同时,发现屈昕正瞅自己,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已看穿了他的心事。
林建和许处长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手里攥紧护照证件,跟在人群的后头,屈昕在前面引导着大家办理换牌、安检等各种手续,机敏又利索。
上了班机。****沪一直神情冷漠,目不斜视,屈昕小心地搀着他来到座位,他手里仍牢牢地抓着自己破皮包。
林建和屈昕座位紧挨,等屈昕过来,林建已经很舒坦地坐在靠舷窗的座位里。屈昕坐下,才有空闲拢了拢散在额前的几缕乱发。
机舱空间狭窄,身边淡淡幽香飘来,林建有些意乱情迷。
原本他算个健谈的人,平时和女孩交往也自以为洒脱。今天和屈昕离得这么近,却忽然有些拘谨,思维迟钝起来,一时真找不出什么话题来打破沉默。
考察团的大伙都很熟络,坐安稳后就天南海北地聊起来。这样一来,就显得林建和屈昕二人沉默得有些尴尬。
林建想,做为绅士,自己应该先表示友好。
就对屈昕说:“屈小姐,许处长和我现在是你们联络部的人,他是副主任,我是助理,可要记清楚了。”
因为紧张,又是没话找话,林建当时神情是不受控的严肃,语气又是不自觉的生硬。
屈昕正闭着眼,不知是打小盹儿,还是想事情。这会,眼睛猛睁开,倏得桃核那么大,倒把林建惊了一跳,暗叫不妙。
屈昕脸微侧过来,把嘴凑近林建的耳朵,声音不高,但明显透着示威意蕴:“收到,林助理。我们主任都交代过了,我记性还过得去,ok?”
林建讨了个没趣,一时却不知怎样回应。
稍停,忍不住又说:“咦?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儿,领导怎会这么放心让你出来呢?奇怪!”
屈昕侧过身,上下打量他,表情好像也很诧异。
“奇怪吗,我才奇怪呢,你不也年轻吗,你们领导怎么会让你一个楞头小伙子出来呢?”
说完,就抿着嘴得意地笑了。
林建不禁恼火,想来上几句恶言恶语反击这个屈昕,毕竟跟人家还不是太熟,也不能太丢份了。于是,向来自诩口才一流的林建搜肠刮肚,却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对付,索性来个无声抗议,扭过脖子,脸朝里,使劲把脑袋向椅背靠去。
过了一会,脖子梗得难受。林建又把头整个侧过,冲着舷窗看外边。已是傍晚时分,窗外的一切都是晦沉沉的,连飘散的云朵都染着灰气从舷窗旁边掠过。身旁很安静,林建头偏回一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身旁的屈昕,好像在调试着一个小巧精致的MP4,过了一会就把耳机戴起来,看她嘴角绽开一抹娇艳的笑,愈发像在嘲讽。
有什么好得意的,林建心中恨极了。
林建越发焦躁,暗悔出来没带点好玩的东西来打发时间,随手拿起一本航空杂志,哪知根本看不进去,只觉眼前白纸黑字陡然间都变成一只只蚂蚁,纷纷扬扬地在眼睛的四周爬搔,又痒又麻,林建撂下杂志闭上眼睛。
林建听屈昕轻声喂了一声,他故意没搭理。
一会后,忽觉左耳朵被塞进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肯定是这个讨厌的屈昕捣蛋!
林建没好气地狠狠一甩头,试图摆脱开。已经来不及了,耳孔里灌进一阵歌声,林建才意识到屈昕塞给自己的是MP4的一只耳塞。林建睁了眼侧过脸,屈昕正把被甩丢的耳塞收回去,身子好像还向外挪了挪,林建注意到她脸颊有一抹红晕。
林建心知自己有些过分,迟疑了半晌,才轻咳一声,搭讪:“噢,对了,屈小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这么年轻就常单独出国?”
屈昕立刻就笑了,有点学着林建的腔调说:“林先生,我学国际关系,你学什么专业呢?”
林建窃喜,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
“噢,国际关系,外交官嘛,难怪这么伶牙利齿!”
说完才想起屈昕的问话,唔了一声:“我是学法律的。”
屈昕马上回敬:“噢,法律啊,大律师,难怪这么咄咄逼人,蛮不讲理!”
接着又丢下一串笑声。
“谁说我不讲理?法律就是讲道理的!”林建急忙扭过身子,大声辩解。
“呵呵,跟你开玩笑的呀,看你又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屈昕格格笑起来。
林建恨得牙根直痒痒,气恼说:“我有吗,哪里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