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看守所第二提讯室里。
透过隔离栏,他们看到了许明达。
他大约四十岁出头,虽然坐着,仍能看出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粗壮汉子。现在,许明达两手戴着手拷,一条铁链从两臂间的空当里穿出,斜缚在固定铁椅上。看来这个许明达平时生活还是挺讲究,即便是押在看守所里,也很注意地将囚衣拍打得干净熨贴。只有从那紧张的神态,还有醒目的橘红色囚衣,才让人觉出一点阶下囚的味道。
当林建等人走进审讯室时,因有铁链固定,没法起身,他很老实地欠身点了一下头。
林建听过介绍,这家伙曾经是海港当地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儿头目,后来偷渡到X国,结识了李武宇,是个贪钱如命的主儿。刚被抓获的时候,态度特别横,几番较量下来,现在是真的蔫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两只豆粒样的小眼睛还忐忑不安地看着林建。
林建把手里的卷宗重重地扣在桌上,然后和黄晓川一语不发地盯了他有个几分钟。
沉默……沉默是一种无声的震慑,沉默更容易让人不安。
过了一会,许明达战战兢兢地问:“领导,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还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绝对会说的。”
许明达说话虽瓮声瓮气,但就这么一小句话,林建觉得他脑袋瓜子倒很有条理。
林建敲了敲卷宗背面,很冷峻地对许明达说:“许明达,你的问题我们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今天就不和你多罗嗦。把几个事再重点地理一理,听明白了吧?”
“是,是,我明白!”
许明达忙不迭地点头。
黄晓川插了一句:“这几天,发给你的法律条文都看了?你干的事性质如何,应该很清楚吧。所以说,今天过来提审你,也是想再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问你的话都要老实交代!”
他抛了一支烟给许明达,许明达双手搂了,立即塞到嘴巴里,黄晓川给他点上。
“讲一下怎么认识李武宇的?”林建问。
许明达虽是混混出身,但脑瓜子很灵光,十几年前的事,现在说起来还是挺顺溜。当年,许明达只是一个混子,手下笼络了一帮小痞子,主要靠打架勒索、走私摩托车和香烟赚钱。后来,在与另一个团伙械斗中,将对方一个人打成重伤,对方当时吵吵嚷嚷说把人打死了。许明达害怕被对方报复,更害怕被公安机关抓了坐牢,于是当夜就匆忙找了走私时认识的“蛇头”,趴在一艘远洋捕捞船的臭鱼桶里偷渡到了国外,后来又辗转到了X国。但是刚一下船,**国移民警察逮住,要被判入狱。和许明达一块的小混混通过当地一个华人社团找到了李武宇,李武宇在当地黑白两道人缘极广,到拘役所中见到他,并帮忙疏通了关系,释放了出来。后来,许明达就在李武宇安排下,参加了当地一个华人社团,工作就是帮李武宇联络当地的华侨和中国留学生,或者通过吃喝,或者通过给点小钱资助,或者通过抓把柄来要挟,甚至用暴力恐吓等方法,笼络和威逼他们帮助李武宇做事。三年前,李武宇突然要许明达回国创办一家绘图公司,并给了他一大笔钱。
林建问:“李武宇为什么突然叫你回国呢?你就不怕回国后,原来犯的事发吗?”
许明达贪婪地吸了几口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突然神采飞扬了起来,得意地说:“李武宇告诉我说,我打的那人没死呢,他那帮子人早被公安给端了窝,而且他给我那笔钱,让我回来肯定会风光一把!”
“李武宇怎会知道这些事呢?”林建追问。
许明达回答,李武宇早几年好象就常到大陆来,他知道很多事的。
林建和黄晓川对视了一眼,都想看来这个李武宇很早之前就已经潜伏大陆了,而且有很广的人脉关系。
林建暗忖:这个许明达就是个混混、无赖,李武宇也看出他贪财如命,所以才用他,但李武宇就不担心许明达会出卖他吗?
林建脸色突然一凛,厉声说:“你被抓后,为什么刚开始不交代李武宇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不懂吗?李武宇值得你为他卖命吗?”
许明达很明显哆嗦了一下,哭丧着脸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说老实话吧,我是很感激他,但我刚进来时倒不是要拼命保他。我知道他加入了外国籍,算是外国人,所以我不敢说,一说出来我的罪过就大了。”
林建顿时明白了,看来这就是李武宇的高明之处,虽然他未必相信许明达的忠心,但他却确信许明达不会轻易供出他。贪婪怕死是许明达的弱点,李武宇仅凭这一点就能牢牢把他抓在手中。
黄晓川放下笔,问:“回国后,李武宇和你是怎么联系的呢?”
许明达交代说,每次都是李武宇先打过电话来,然后在周末的时间两人在明川市的一个商场见面,许明达把刻成的光盘交给李武宇,李武宇发出新的指令,有时候还会给一些现金零花钱。
林建问李武宇住什么地方。
许明达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每次都是他先联络我,他这人城府很深,也很多疑,我从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在国外时他的住处和真实身份就从不告诉我们。
现在似乎有了李武宇大体的轮廓:一个狡猾多疑的人,他懂得如何抓住人的弱点,从而控制和利用;他似乎又胆大妄为,为达到目的,敢冒风险,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