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可真有本事,德闲殿烧了那么大的火,你居然在这里喝茶。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不知三哥的头发还可是黑色的。”皇甫墨晔心里虽诧异那头发颜色变成了正常颜色,脸上却仍是寡淡,自己这三哥有多少事情是藏着的,本来他就奇怪,德闲殿并无三哥尸体,可父皇大怒之下却宣称三皇子已逝,且还封爵厚葬,这一切未免太不合情合理,“不知父皇知道了,会作何想。”
重无含笑看着众人,在皇甫墨晔的一句讽刺之下,皇甫洌却沉默到底,她心里是存着一丝偏袒之意的,“七皇子。”她这一声叫的掷地有声,竟让所有人的目光朝她集中,“他叫重洌,不叫皇甫洌,也不是你的三哥,以后莫要再记错了。”这话说出来隐隐带了几分内力,让在场所有人变了脸色,皇甫洌震惊之余是满心的沸腾喜悦,她给他的世界带来的轰动早已超乎他的想象。
樱容夜的脸肃穆得可以滴出血来,连手都不自觉得紧紧握着,而楼以生则是面上最为惊讶的人,那个与世无争超脱世俗的女子,维护起人来竟是如此、如此绝对。皇甫墨晔也全然没想到,她说得这般干脆,脸上的阴柔之色更加的浓郁。
“燕儿,燕儿你在哪儿?”楼下传来燕娘娇弱的呼喊声,燕儿立马回过了神,如临大赦,提溜跑楼下去了。
隐约听到门外整齐划一的踏步声,重无知道是官兵到了,她收敛神情,转而对着楼以生,“以生,不知在扬正堂借住几日,可是方便?”楼以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才急急回到,“当然,以生求之不得。”
“好,前面带路。重洌,我们该走了。”说话间竟是看也没看樱容夜和皇甫墨晔的脸色。
说着起身向楼下走去,皇甫洌被她叫重洌也未觉得丝毫生疏,且还顺耳得很,也起身随后跟着下了楼。
走到楼下时,燕儿又跑了回来,“谢谢姐姐报了杀父之仇。”然后又双眼水汪汪的看着重无。
重无无奈,“以生,你方便把燕娘一并带走么。”
楼以生了然,走向舞台,见燕娘仍自瘫坐在地上,一把将她扶起,交给了身后扬正堂的人。
樱容夜和皇甫墨晔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都未说话,却各有各的心思。
官兵们很快把守了整座楼,封锁得密不透风。
“没想到皇甫逸那个蠢货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会失败。”平和的语气泛着异样的味道。
“她要护的人,轻易杀不了。”樱容夜虽不知她为何又会和皇室扯上关系,表面上还是冷静如常。
“那女子究竟是何人。”这一句却是感叹,皇甫墨晔侧目看了那地上严相的尸体,心道这人死了也是好的,够那皇甫逸安分一段日子了。
“重无。”樱容夜低沉唤到,她的名字,却是从楼以生的嘴里听来的。
皇甫墨晔幽然踱步而去。
“主公,凤若丹的事······”凌峰忽然出现在了樱容夜的身边。
樱容夜也看了那尸体一眼,“一场闹剧。”他本来也不相信一个舞女能知道什么,不过来一趟倒也并非全无意义,手中扳指应声断成数节,露出骇人的寒色之芒。
翌日,整个原国都城传得热火朝天,都说当朝宰相严相暴毙死在了舞眉馆里,皇帝更是昨个晚间就得到了消息,一个宰相死在了舞馆里,成何体统,于上于下都是不好的影响,仵作查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只能是声称暴毙而亡,于是严相一家当晚就接到了圣旨,革去官职外全府上下发配边疆,皇甫逸受到的震惊不比皇帝小,连夜与几个严相的下部商讨议事。
宫里的忙着平定人心把舆论的浪潮减到最低,宫外的忙着猜测死因多管闲事,最平静的恐怕就是这个凶手所在的扬正堂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重无此刻正悠闲的坐在扬正堂的大堂里喝着茶吃着点心,脸上的那褐色的胎记已是早就不翼而飞了,一身烟白色的裙子一如往常,发丝如墨顺肩而下,全身上下慵懒中透着清冷。
“重无为何要找凤若丹?”楼以生昨日在燕儿那丫头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他也没多在意重无为了不相干的人杀了当朝宰相,且是说杀就杀,他自己也是为那凤若丹而去,不过得不得到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一心以为重无出山是为了那凤若丹,迫不及待的想和重无好好的聊一下。
重无本就无心想让人知道皇甫洌中了毒,也就只打了个哈哈,“好奇而已。”皇甫洌坐于楼以生对面,也只是含着笑喝着茶,并没有半丝异样,心里已经十分懊恼重无为了他的事找那不知下落的东西,又听楼以生这样问,更是五味杂陈。
楼以生看出重无并无心思谈论下去也就此作罢,瞧着皇甫洌心里也有几分奇怪,这三皇子不是应该死了么,重无说的七皇子应是皇甫墨晔,但听皇甫墨晔的话里话外,此人应是那三皇子无疑,重无为何会和皇室之人牵扯在一起,令他也是云里雾里。
燕娘领着燕儿齐齐跪在了三人面前,“燕娘谢过重姑娘替燕娘和燕儿报了杀父之仇,也谢过楼少侠收留之恩。”她是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了,一时间发生的变数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人是她计划着要杀的,可是真的死在了她面前,她竟有些茫茫然,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斗,她是抱着非常渺茫的希望的,只是一心保住燕儿已是足够,本来也是想自己冒险亲手杀了严相的,也不必拖累了燕儿,没想到这一出戏就如她的一支舞,声乐结束也就结束了,那可是当朝的宰相啊。
“燕姑娘客气了,起来说话。”楼以生见重无没反应,便开了口。
燕儿一听倒是没见客气,起身跑到了重无的身边,“重无姐姐,你武功那么厉害,你教教燕儿好不好?”
重无塞了一块糕点给那丫头,一脸玩笑,“你要学武啊就去求楼少侠楼哥哥,这里啊他说了算。”
“燕儿,不准胡闹,快回来。”燕娘宠溺的嗔怪道,上前一手拉住了燕儿。楼以生被重无玩笑的一句话呛得差点没把一口茶喷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只能附和着,“燕儿想学武也不难,就跟着扬正堂的武师学点防身的也好。”
“不要,我就要重无姐姐教我——”燕儿还想再说,却是被燕娘一手捂住了嘴,见那小丫头吱吱呜呜不知在嚷些什么,惹得几人又笑话了一阵,重无一脸无奈,她的这一身功夫,可是见不得人的,永远也不能暴露在阳光下,更不能传授给任何人,她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重无姑娘莫怪,燕儿这丫头是被我给宠坏了,她这戏言可听不得,几位的大恩大德燕娘自知无以为报,可燕娘愿为奴为婢尽微薄之力予以报之。”
“燕娘不用客气,以后你就在这扬正堂里安心住着,有什么事就找以生好了,他还欠着我呢,定不会亏待了你们。”重无难得说了这一番话,心道要不是自己一时的糊涂救了楼以生,她现在还自逍遥呢,平白惹了樱容夜搅了这一趟浑水。
“自是,就听重无的,燕姑娘和燕儿就在扬正堂好好住着。”楼以生忙着打圆场,他可不管燕娘和燕儿怎么样,只要眼前这尊佛乐意他就照做。
待燕娘拉着燕儿丫头走后,楼以生正了正脸色,终于忍不住道:“昨日这场风波虽是出于两个丫头,单就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为了凤若丹前去也不奇怪,可是皇甫墨晔为何也在舞眉馆,重无不觉得这很不符皇室中人的一贯风格。”
皇室与江湖中人一向不会有什么大的牵扯,至少明面上皇家对江湖之事多半也是听之任之,重无知道楼以生的怀疑并没有什么唐突,反而是很合理,“重洌的身份以生无需介怀,他现已非皇室之人,而皇甫墨晔,我曾也怀疑过燕娘和燕儿是他的人,毕竟用燕娘她们做掩护除去严相,最大的受益者除了他并无第二人,但是昨日燕儿的话虽有瑕疵却也不假,那皇甫墨晔去舞眉馆,很有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凤若丹。”
皇甫洌和楼以生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未曾深想过这其中的种种,一听之下皆有些恍然,谁都没有去想过燕娘和燕儿是被利用的,楼以生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她们会不会是樱容夜的人?”
“不是。”重无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心下却十分肯定,“且不说樱容夜没有杀严相的理由,就算他要杀,也不用借他人之手。”若是针对的是她,燕儿下蛊之事是被人指使为之,那目的就更不知为何了,只为了让她出手杀了严相?还是另有所图?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燕儿的故事是真的。
皇甫洌似乎已经习惯了听重无叫他重洌了,二十几年来,自己的名字从来也比不上她嘴里重洌两字的分量,他也明白他早已不是什么三皇子了,“重无可有奇怪,我那日并未死在德闲殿,可父皇他,皇上他还是下令厚葬,这中间是否有什么事是我们所不知的。”
楼以生虽也懒得管什么皇室之间的纠纷,可是细想之下也是十分觉得奇怪,照常理而言,没有发现尸体,皇帝下旨厚葬也太草率了点。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了这呢,重无又一次装聋作哑了起来,轻吹了杯中的茶叶慢慢喝着也不接话,她总不能说那夜她偷了北军五十万兵马的兵符叫皇帝老儿乖乖下旨吧,一个不受宠又被视为不详的皇子和那实权相比当然谁都知道该怎么做,不过这事她自然不会说,还是让人自己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