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凡”两个字缓缓从他嘴里吐出,那一刻,一种心碎的感觉萦绕心头,似乎曾经有一个深情呼唤“宗凡”的人再也见不到了,那个人肯定是他最亲的人。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遗留在恐龙之森?我的生生父母又在哪里?而我身上的伤口又是谁留下的?
宗凡摸了摸胸口碗口大小的伤口,一颗心逐渐下沉,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他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但是他不想说出来,生怕说出来感觉就变成事实了。
牛得力一手叉腰,一手摸索着下巴,沉思道:“有人叫你宗凡......,那说明......”
宗凡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里,快要跳出来了,牛得力说的话,还有说话时的表情,难道?难道?
他的脸憋的通红通红,有点渴望,又有点害怕。渴望,渴望牛得力说出实质性的东西;害怕,害怕牛得力说出的东西他无法承受。
花花似乎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乖巧地拉了拉他的胳膊,报以鼓励的眼神。不知为何,当宗凡接触到花花会说话的大眼睛时,内心渐渐安定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静静地等待牛得力的下文,亦或者审判吧。
“说明,说明你亲爹肯定姓宗!”牛得力思考了半圈,组织了下语言,终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他洋洋得意,热烈地望着宗凡,等待着他的赞美。
宗凡额头上道道黑线冒了出来,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真想狠狠地给这个莽汉一下子。
“我忍,我忍,不跟这莽汉一般见识。”
花花皱了皱可爱的小琼鼻,不满地说道:“牛老爷,你能认真点不,我也知道哥哥他爹姓宗。”
牛得力牛眼一瞪,很是不满,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怎么了,俺老牛哪里不认真啦,这可是俺苦思冥想才想出来了!”
花花见他牛脾气又犯了,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紧紧地贴在宗凡身边。
“哥哥......”花花抬起头,委屈地说道。
“那是......”
花花眼前一亮,还没等宗凡安慰的话说出口,指着宗凡的脖子脆声说道:“哥哥还可以通过这个泥人来查找线索!”
宗凡脑海里的一根弦忽地被拨动了,他一拍脑袋,懊恼道:“骑驴找驴,我怎么没发现呢。”他感激地望了眼花花,忙道:“花花快帮我取下来。”
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脖子上的泥人,但那个时候不能动,而且拴泥人的绳子又很短,紧紧地贴在脖子上,取着不好去,再加上他意识忽而清醒忽而模糊,所以一直也没去动过。
花花爬上床,跪在他侧面,伸手去摘泥人,宗凡配合的低下了头。
一柱香的时间,宗凡的脖子佝偻的难受极了,快承受不住,他大呼一口气:“花花,还没取下来吗?”
花花小琼鼻上已经沁出了小水滴,汗水把她额头上的刘海都打湿了,她一边使劲儿地撕扯绳子,一边说道:“哥哥,不知道为什么,这绳子没有活扣,好像天生和泥人是一套,而且它还很结实,怎么扯也扯不断。”
绳子扯不断?不可能吧,或许是花花劲儿不大。算了,还是找大汉帮忙。
“不要扯了,那绳子是弄不断的!”
宗凡还没开口,耳边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他心中一动,知道来者是一直为他治伤的秋先生。
果然,他一抬头,便看见一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款步走来。他褒衣博带,风度翩翩,齐喉的山羊胡给他平添一副威严。
他粗眉大眼,悬胆鼻,嘴唇宽厚,看起来耿直又不失宽容。
和牛得力一样,宗凡并不是第一次见秋先生了。关于他的伤势,秋先生虽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但他为之付出的努力和辛苦,宗凡还是看在眼里,因此对他恭敬有加。
“先生,您来了。”宗凡慌忙起身,准备拜见。
至于花花,看见秋明杰的那一刻,立马从床上爬下来,大眼睛里满是害怕。
眼见宗凡准备起身,秋明杰眼中闪过一道赞赏之色,脚步略微加快,跨前一步,按住宗凡的肩膀道:“你伤还没好,切不可如此过细。”
宗凡感激道:“先生大恩,宗凡没齿难忘!”
牛得力在一旁,心里好不酸溜,心想,是老子冒着和大师兄翻脸的危险,把你救下来;也是俺老牛不辞辛苦,一路把你背回来。现在倒好,你不感激我,反倒对没帮上多大忙的秋老头感恩殆尽。
秋明杰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高兴地说道:“不错,看你恢复的不错,可曾记起什么?”
“不愧是五行全体,没有外人过多的帮忙就恢复的七七八八,我神农宗这次走大运了!”秋明杰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宗凡胸口上的伤口,心里暗道。须臾间又疑惑道:“超强的恢复能力,可是这跟神农宗镇派秘宝《阵道流》上,关于五行全体的记载明显不符呀!”
秋明杰很想立刻把宗凡按在地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研究一遍。但是瞟了眼一旁面色不善的牛得力,他把这个念头强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
宗凡苦笑一声,说道“还没有,不过记起名字罢了。”
秋明杰笑道:“不要着急,受了那么重的伤,恢复到目前这种程度,已经够不错了,慢慢来。”
还没等宗凡回答,秋明杰侧头看向花花,眼神凌厉,语气严厉:“花花,老夫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
“为女子者,须说话应轻声慢语,出入要端庄稳重持礼,不要轻浮随便,你看看你,刚才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花花低头束手喃喃道:“老爷,莫生气,花花知错了。”
一旁的宗凡眼见花花受训,急忙替花花辩解道:“秋先生,误会了,先前宗凡发现泥人事关宗凡身世,奈何身体有恙,取之不便,所以央求花花帮忙,没想到连累花花受训,心中过意不去,请秋先生莫要责怪。”
秋明杰捋了捋胡须,心下十分满意,他教训花花,的确是因为花花行为举止不对在先,但也有对宗凡心性考验在内。
倘若宗凡有意撇清责任,或落井下石?秋明杰眉毛一挑,露出与气质不很符合的狠戾。不过,好在此子的回答让秋明杰很是中意:有担当,宁肯得罪救命恩人,也不违本心,可以入我神农宗。
心中舒坦,说起话来自然语气就放缓了,他朝着花花淡淡地说道:“花花,还不谢谢宗凡。”
花花福了福,并向宗凡报之一感激的微笑。
秋明杰示意花花把窗户打开。
随着吱扭一声,阳光在一刹那闯了进来,照射在地上,同门外射进来的阳光交相辉映。和阳光同时进来的,还有阵阵和煦的微风,轻轻地卷起床上金黄细纹帷幔,抚过宗凡的脸颊,柔柔的,软软的,身心恬然。宗凡,突然有种想出去,走走看看,去沐浴在无所不在的阳光和微风下。
阳光和微风下,也许就是希望所在吧。
他回过头来,目光滑过牛得力和秋明杰,最后落在秋明杰身上。
“先生,为什么说这条绳子扯不断?”
秋明杰俯下身子,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绳子,神情严肃:“从恐龙之森回来时,我就对你进行了仔细的检查。”
“你身上神奇的地方很多,这条绳子也很是出人意料,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水火不浸,刀斧相加斩不断,十分结实,足以说明你来历不简单。”
“然而,矛盾的是,用绳子所拴的泥人,却再普通不过,分明就是恐龙之森的泥巴!”
秋明杰分析的时候,中间不自然而然地把泥人的相貌和雕刻手法略过,不是他不够仔细,因为泥人的雕刻手法太过粗糙,近乎顽童之作,相貌也不清晰,唯一清楚的是这是个女人,一个微笑很美的女人。
“所以,针对泥人,我也推断不出来什么,稍微确定的是此物应是你长辈所留,而从你胸口伤口残留下来的气息,可以知晓,伤你的人绝对是一个绝世强者。”
“有多强?”宗凡沉声问道。
秋明杰严肃道:“强,非常之强。”
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从秋明杰嘴里选择性地娓娓道出。
“我们带着你从恐龙之森逃回来,一路上没遇见任何妖兽,当时大家还以为是运气好,谁知道越往回走越蹊跷,竟然连一只寻常野兽都没遇见。”
“后来,我们推测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确切点说是你身上地伤口,兽类比人类的感觉都要灵敏,他们一定是在你身上发现了某些可怕的气息,才远远地遁离。”
秋明杰苦笑一声:“恐龙之森,妖兽众多,不乏仙兽,或许还有神兽,能让它们都害怕的强者,我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
时间一滴一滴地过去了,阳光愈来愈充裕,越过门窗,给地上、墙上、家具上刷上了一层薄薄地金漆,也照耀在秋明杰和牛得力的脸上,阳光下的心悸、后怕、庆幸无所遁形。
“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有些不该说的也未说,秋明杰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等着他去消化。现在告诉他,或许很残忍,但世上有什么事比发生了却懵懂无知还要残忍?而且事关他自己今后的选择。
说话讲事情不是牛得力擅长的领域,他静静地望着宗凡,铜铃般的眼睛里满是关怀。而花花则是担忧地凝视着宗凡,手指头不停地绕着裙子。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宗凡的喘气声。
之前从小葵那里已经了解事情的大概,可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秋明杰的每一句话,像一把大锤狠狠地敲击在他心上,让他不知所措。而最后一句话却犹如,快要熄灭的火焰,加了一大堆柴禾,使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虽小,也知道,父母断不会把自己遗留在遍地妖兽的恐龙之森不管,再结合秋明杰的推测,宗凡心知父母恐遭不测。但黑夜并未消退,也许明天会艳阳高照。铁的证据没发现前,宗凡不想放弃,因为太过痛苦。
唯一的线索就是泥人。
宗凡摸索着脖子上的泥人,细细感受着粗糙中的温暖,千万个念头在心中滑过。
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继续在这里养伤?还是等伤好之后再去寻找父母追查事情的真相?
“倘若有一天,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伴随着强大的敌人,我该怎么办?”
“敌人那么强大,我是他们的对手吗?”
“或许,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别说拯救父母,自己都有性命之虞!”
“当前,我应该让自己足够变得强大,才能在狂风暴雨中搏击!”
宗凡的眸子亮了,那团火瞬间燃烧到极致!
“对!”
“我要变强!”
他眼中掩饰不掉的炙热,简直快要把秋明杰给融化。
秋明杰心中一喜“鱼儿终于要上钩了!”他不停地捋着胡须,得意的同时,清咳两声,直到咳嗽声越来越响。
“秋先生直言相告,宗凡感激不尽,心中亦有打算,我准备在这里继续养伤,等伤好后……”
秋明杰的心几乎要蹦到嗓子眼里
“等伤好了,是不是准备拜我为师?!”
“太激动了,要淡定要淡定!”
他强自忍住,可想起五行全体对神农宗的意义,秋明杰背在后面的手,蓦然攥紧。
这一动作,恰好没逃过牛得力的眼睛,他孤疑地看着秋明杰。
“等伤好后,我会离开此地,一边继续寻找父母、追查真相,一边遍寻天下名师,学的本领,报仇雪恨!”
秋明杰的心倏得从嗓子眼里掉到胸腔里,瞬间摔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