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始森林里一处方圆半里的空地,有一座没有树叶阻拦能望见天空的小土山上,宗凡和花花走来走去,不时焦急地望向空中。秋明杰双腿盘膝,静坐在一块儿一人多高的石头上,打坐调息。
“放心,你牛老爹皮粗肉厚,死不了。”秋明杰阖眼缓缓睁开,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漫不经心说道。
“可是,时间也不会这么久呀,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宗凡心神不定,推开喵喵递过来的野果。
突然,东南方向的树木东倒西晃,哗哗作响,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秋明杰从怀里拿出一把黄色的纸张,上面涂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符文,戒备道:“凡儿,花花你们躲在大石后面。”
二小依言躲了过去。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宗凡看见黄纸,兴趣大涨,竟从石头后面站出来,指着它,好奇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秋明杰一边呵斥他退到后面,一边解释道:“这是神符,是阵法的延伸,虽然威力弱于阵法,但胜在便于携带,攻击速度快,少了阵法的繁琐,应对突发情况还算得心应手。”
“小心了!”话音未落,两棵靠近土山的参天大树骤然倒地,秋明杰二话不说,神符一个不剩尽数甩出。
神符倏地射出万道光芒,五颜六色,斑驳陆离。一部分神符颜色相同,但更多的是各不相同,交相呼应,啥是迷人。
然而迷人的背后是森然的杀机。光芒中,火焰、冰箭、雷霆、刀剑……一窝蜂地向大树倒地处,袭去。密集如暴雨梨花,炙热若三伏烤炉,冰冷似绝对零度,狠辣像一招置人于死地。
火花四溅、爆音噼剥,光芒万射,土山下,大树边仿佛被天雷地火从里到外犁了一个遍,一片狼藉,恍若末日。
待风轻云淡,火灭烟熄,来敌似乎被消灭,秋明杰负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之貌。
突然,灰烬骤动,上下起伏,似乎有物体欲破土而出。
秋明杰眼角寒光四溢,哼道:“竟然还没死去,什么妖兽,皮如此之厚?让你尝尝老夫的冰莲花神符!”
右手食指中指相捏,一张白纸出现在指缝间。白纸晶莹剔透,周有零零散散烟气飘逸,腾转,中央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寒气四溢,尚未花开,便予人一种冰封天下的感觉。
“别,是俺,诶吆,疼死俺了。”
漫天灰烬里,一个黑如煤炭的人形之物,从地上爬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嘴了哈着热气急忙说道。
“牛兄?”秋明杰试探问道。
“废话,不是老子还是谁?”黑人没好气地说道,言语中透着愤懑。
秋明杰收回白符,取出一张浅蓝色的符。神符飞到黑人头上,凭空出现一道水珠,把他浇了个里里外外透心凉,灰尘随水慢慢流去,逐渐露出一张熟悉而粗狂的脸,不是牛得力是谁?
宗凡闻言,从大石后面冲出来,看见他,不禁乐了:“老憨牛,你怎么搞的,怎么这般模样?”
花花抿嘴轻笑,甚至连秋明杰脸色通红,似是也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不怪他们如此,面前的牛得力,浑身湿漉漉,肥大的裤子紧贴在腿上,裤脚不断往下淌水。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还有一些没有冲干净的黑灰。他的脑袋不再光滑,从额头到后脑勺,五个血淋淋的爪子印贯穿其中。好在是一些皮外伤,倒也无关紧要。
牛得力一把推开秋明杰,侧躺在石头上,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狗屁师父出的主意,让俺去阻拦那只杂毛鸟,你们逃了杂毛鸟把气全部洒在俺身上,幸好俺修为高深,加上速度快,坠入原始森林才逃出生天,就是脑袋挨了一下,倒不是什么大伤。”?“老子一路顺着秋老儿的记号追过来,还没开口,就被秋老儿弄得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了个措手不及。”
秋明杰莞尔:“谁让你不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铁爪彩雁王后,大伙儿风声鹤唳,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是妖兽,你动作不会小点?”
“好了好了,算老子倒霉,对了,你刚才使的啥玩意儿,阵法不像阵法,从来没见你使过?”
宗凡张嘴说道:“是神......”
秋明杰打断道:“是神清天罡阵,阵法的一种。”
牛得力不疑有他,嚷嚷道:“这次老子可损失大了,你的什么清心丸,玉阳壮骨丹,都给来一些。”
清心丸让人心平气和,玉阳壮骨丹属于壮骨一类,跟牛得力受的伤没有关系,秋明杰明知道他乘火打劫,还是随手扔了两瓶,牛得力欢天喜地躲到一边,数来数去。
“凡儿,神符,是我神农宗的机密,切莫跟你牛老爹再提起。”秋明杰眼光落在牛得力处,见他心神系于丹药,低声跟宗凡说道。
宗凡恍然大悟。人类世界发展千万年,诞生了许许多多流派,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功法也数以万计,然而不管是宗派,还是家族,都秉承功法大于天,不得传于外人,甚至连一些功法的名字都被视为机密。即使兄弟,不同宗派,也不能告知。若告知,倘若被被发现,轻则收回功法,沦为凡人,重则魂飞魄散。
一行人在此休息片刻,启程离去。这次他们更加小心。光罩伪装成乳白色,里面的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而从外面看,就像是一朵白云在天空缓缓飘过。
半天后,他们降落在河滨处。前面是一条数里宽的大河,河水呈黑色,宛如一面镜子,波澜不兴,甚至连一丝涟漪都看不到,没有一点声响,看不出水是否在流动。也没有鸟,没有鱼,一片死寂。
东南方不远处伫立一座高大的石碑,黑底白字,上书“黑水河”,笔力虬劲,透碑而入,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柳絮不飘,波澜不兴,沉万古沧桑,落日月星辰”。
秋明杰遥指前方,说道:“那里就是恐龙之森,过了黑水河就是它外围的外围,也是你这次要去的地方。”
面前是一座拔地而起参天而立的“绿墙”,青叶翠枝,郁郁葱葱,远方层峦叠嶂,烟黛迷蒙。相比此前的原始森林,此处林更密、树更高,山更险,不时传来的兽吼声,更是平添一丝紧张,一些惊惧。
“好山,好水,好风光。”宗凡揩掉额头上的汗水,言不由衷地赞叹道。
“山可不是好山,表面的风光也许隐藏着巨大的腥风血雨,就拿此处的水来讲,也不是好水,不知道哪里好了?”牛得力翻翻白眼。
秋明杰指着河水,神情严肃道:“仔细观察,说说这河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宗凡沉下心,细细盯着黑河。
除了颜色发黑,犹如墨水一般,黑河静的可怕,他们所在的地方,风很大,卷起衣袂飘飘,却不能激起河水片刻的涟漪。河边五丈内,寸草不生,天上偶尔有鸟飞过,似乎也不敢多做停留,一个呼哨,展翅加速,瞬间不见踪影。
落下的叶子,纷纷扬扬,在寒风中,打着旋,从对面刮过来。
一些借着风势,飘过黑河后,一部分落在地上,另一部分飘向远方。但大部分,则被卷到黑河中。
宗凡的瞳孔骤然缩成针眼大小,被卷入黑河的落叶,竟然毫不停留,沉入水中。
“这,这,这……”宗凡指着河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花花似乎也看到这一幕,恐惧的向后退去。
“柳絮不飘,波澜不兴,沉万古沧桑,落日月星辰。”秋明杰在石碑处负手而立,仰望石碑,缓缓念道。
“现在可知道什么意思了?”
宗凡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看看河面又抬头望望天空,神色恐惧道:“这河难道还能落日月星辰,好可怕的胃口,该有多深。”
“不知道。”秋明杰目光穿过黑河,似落在无数漫长岁月中,连声音也沾染上了沧桑,他缓缓说道:“传说黑河是上古神人大战,遗留下的产物,里面留有巨宝,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曾经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来此寻宝,传说中不乏仙人,大乘,渡劫期等修为高深的前辈,却无异于飞蛾扑火,有去无回,连尸骨都未曾留下,但柳絮不飘倒是真的,不管多轻的物体,落在上面,眨眼功夫就沉了进去。”
宗凡听的头皮发麻,双腿战战僦僦,看向黑河的目光难掩恐惧。
他吞了一口吐沫:“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去恐龙之森吧。”
“这是入恐龙之森的必经之路,别无他途。”
一只飞鸟从天空急速划过,宗凡建议道:“师父,你把船拿出来,咱们飞过去。”
秋明杰转过身,摇摇头:“这是你入恐龙之森的第一关,凡事要靠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你还是回去,老老实实服用筑基丹或筑基果。”
花花抓着宗凡的手,大眼睛里充满担忧,说道:“哥哥,你不要去了,好危险。”?宗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把花花的手放下来,坚定道:“不行,我身负身世之谜,这点难关都过不去,以后还能干什么?!”
“哈哈哈。”牛得力狂笑:“好,不愧为俺牛得力的儿子,有担当,莫听你师父诈唬,小小的黑河有什么可怕,只要你不挨到黑水,定能安然度过。”
宗凡眼前一亮,是啊,不挨到黑水就可以了,怎么这么笨,没有想到?可是,看向数里宽的河面,他又犯愁了。
借助法宝飞翔,那可是至少筑基期的修为,而宗凡现在只是炼气巅峰,短暂的提气纵跃尚可,远了就不行了。
他左右环顾,目光落在身后高大的树木,计上心来。
这是一株地橡木,拥有惊人的韧性和弹性,树长九丈有余。在众人好奇地目光里,宗凡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半柱香后,宗凡在喵喵的耳朵边说了几句,喵喵窜进密林里消失不见。
宗凡从包裹中,拿出几个空白的阵旗,在上面简简单单刻画几笔,又掷出一块儿下品灵石,双手掐法印,阵旗和灵石隐藏在地橡木周围,消失不见。
秋明杰自言自语道:“几道浮空阵纹,这小子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喵喵拖着数丈长的藤枝回来。宗凡跃上树顶,藤枝系顶,飞身而下,拖着藤枝绕着另一根地橡木的树根处,缠了个结结实实。藤枝一点点变短,前者也由此弯腰而下,直抵另一根地橡木根处。
他化手为刀,一根瘦弱的地橡木,被拦腰斩断。然后随手一挥,短地橡木浮在空中静止不动。
做完这些,宗凡紧贴在被斜斜固定在地上的地橡木树顶。挥挥手,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师父,老憨牛,花花,我走了,莫要太过思念吆。”
也不等众人回答,斩断藤枝。“铮”伴随着巨大的呼啸声,脱离束缚的地橡木带着宗凡一跃而起。临到空中,树顶空余的地方又恰好弹起浮在空中的短地橡木。短地橡木率先向河对面飞去。
待地橡木笔直竖在空中,宗凡松开手,巨大的弹性和惯力促使他以更快的速度向短地橡木追去。
一里,两里,三里……临到距对岸三分之一处,旧力已消。短地橡木,适逢其时,落在他脚下。宗凡右脚轻点,新力又生,借着这股力,落在对岸,落脚处距离河水三寸不到。
他扑倒在地,又一个鹞子翻身,一跃而起。怔怔地盯着眼前的黑河水默然不语。
“好啊,好啊,哥哥成功了!”对岸花花拍打着小手,雀跃不已。
宗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曳了曳包袱,嘴角留下一道迷人的弧线,钻入绿墙,消失不见。
“记着看你包袱里的妖兽图卷!”秋明杰气沉丹田,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