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夺回玛利亚之墙,人类将无法继续生存下去,所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确定吗?”埃尔文的表情非常严肃,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虽然已经用最大程度的人力和物资开垦荒地,但是......农作物的实际产量提升却少得可怜......”
“那是当然的,因为肥沃或者交通条件便利的土地都在各地的贵族领地之内啊。”利威尔的口气还是那么让我难以接受,“他们的大片牧场林地和带喷水池的花园原本可以发挥更多的作用才对。”
“......法律规定:个人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我弱弱地回应道。
“这么说,那些被你押送着赶出墙外的底层民众的生命就可以随意侵犯吗?”利威尔继续冷冷地说道,“那可是足足有二十五万人,占总人口数的二成啊。”
“我.......我只是服从上级命令而已......更何况,这次玛利亚之墙夺还作战的规模如此巨大,说不定能够成功呢......”
“这就是你想知道调查兵团如何看待玛利亚之墙夺还作战的原因吗?”埃尔文问道。
“是的。”
“所以,如果我回答你作战一定成功,就能减少你的负罪感;如果作战失败,你也可以在心里觉得这都是调查兵团无能害的,还是跟你没有关系,对不对?”埃尔文的话说得太过直接,我无力反驳。
“埃尔文,上次我说你一点都不理解我,确实是说错了.......虽然是在我不愿意被你理解的地方。”
“那么,提尔.托德,你现在想听到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
“这甚至不能被称为一个选择,如果你理解我的话。”
“真心话就是:我无法确定这次作战的成败,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成败,绝大部分被赶出墙外的底层民众都会死。”
“然后在这个散发着恶臭的地方,又会产生无数的弃儿。有些靠弄脏自己的双手苟活下去,就像从前的你我一样;也有些在无助和绝望中死去,就像你的妹妹一样。”利威尔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
“这么说,你们都认为我也是这已经或即将发生的无数悲剧的帮凶?”
“即将发生的无数悲剧的罪魁祸首是巨人,这点我是明白的,但是为了少数贵族的利益而不顾人民死活的体制也是帮凶。”埃尔文的双眼一直紧盯着我,“提尔,你确定无条件服从王政府的命令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猛然间,我想起了凯尼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也差不多应该觉得王政府无可救药了.......
“哼!就算你们说的有点道理,可是换你们就一定能做得更好吗?这么多年了,调查兵团几乎没取得任何值得称道的成绩,而王政府至少还掌握着.......”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在利威尔的面前示弱,情急之下,我差点说漏嘴。
“王政府掌握着什么?”
“无可奉告!”
我和埃尔文面面相觑,帐篷里重归沉默。
利威尔叹了一口气,“现在你得到回答了,也是时候回去工作了,如果有人趁夜从集合营地逃跑的话你应该会很麻烦吧。”
“如同我之前所说,我是以个人身份来到这里的,我可以以个人名义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在公开场合忤逆王政府,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就会像我的父亲一样在偏僻无人的角落里遇到各种离奇的事故身亡,对吗?”埃尔文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怒气。
“你们知道这一点就好,虽然立场不同,我无法认同你们的理念,但其实我很钦佩你们的勇气......”
“提尔.托德。”利威尔打断了我的话。
“怎么了?”
“在任何情况下,你是杀不了我的,而我也不会让你杀掉埃尔文。”
“我可不这么想,利威尔,如果我要杀你的话就不是街头斗殴那种程度而已了。”
“如果你要杀我的话,至少你得先把立体机动术练好一点。”
“要消灭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的办法多了去了。总之,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千万不要在公开场合忤逆王政府。”
........
都怪埃尔文和利威尔这二个混蛋害得我的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晚上一夜都没睡着。我就这么一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直到天色大亮,直到有人敲开了宪兵团会议室大门。
“托德长官,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什么?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刚才驻屯兵团的传令兵来报,托罗斯特区外门附近的巨人已经被调查兵团消灭,现在是该让人民志愿兵出动的时候了。”
“人民志愿兵..你们去落实监军工作就好了,我还想再睡会儿。”
“托德长官,这样我会很为难啊。上面要求所有的宪兵团部队悉数到场,确保这次玛利亚之墙夺还作战顺利进行。毕竟待会儿要向人民志愿兵派发武器.......”
“武器?那些东西不过就是一头削尖了的长棍而已,难道你还在担心那些人民志愿兵反戈相向吗?”
“可是,上面的命令很明确.....”
“好吧,我去就是了。”
出征仪式现场的氛围比想象中还要严肃得多,除此之外我就不记得任何出征仪式上的事情了,因为我全程都傻站在一旁发呆,直到仪式结束。大部分“人民志愿兵”在宪兵的监视下,表情呆滞地列队走出难民营,也有人在利用最后的机会向自己的亲人告别,留下来的都是年纪未满15岁的孩子们。
“站住,不是人民志愿兵战士的人禁止离开难民营!嘿,小子,说的就是你!”我身边的一个宪兵大声叫道。
把我的大脑从一片空白之中拉回现实的一个追出难民营门外的金发少年,他似乎想追上一个满头灰白的老人。
“可怜的家伙,这么说来他的父母应该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吧,现在又轮到最后的亲人要离开他了。”我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妹妹你说的对,我们未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啊。
“阿尔敏.......”满头灰白的老人停下了脚步,回过身轻声说道,“没事的,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爷爷了。”
那个叫阿尔敏的金发少年没有说话,但是我能看到他握紧的双拳颤抖不止。
“爷爷没什么能留给你的了,这顶帽子你就带着吧。”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帽子摘下,戴到少年的头上。帽檐挡住了少年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少年的眼睛,但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种被绝望和无助吞噬的感受。
一直到所有的“人民志愿兵”都离开的时候,那个少年仍然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小子.......”身边的宪兵正要走向少年,我伸手拦住了他。
“让我来吧。”我用命令的口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