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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清晨,我站在卡拉涅斯区外门的城墙正上方,满心忧虑地低头遥望着城门前大道上集结待发的调查兵团士兵们。

钟声响起,已经到约定的时间了。

“附近的巨人大部分都已经被引开了!开门前30秒!!”

“时候到了!接下来人类将会再向前迈进一步!让我看看你们训练的成果吧!!”

绞盘发出金属链条摩擦的噪音,伴随着调查兵团士兵们振奋人心的呼喝,埃尔文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出发!!第57次墙外调查,现在开始!!”

我曾经以为那些已经或即将进入巨人领域的调查兵们全都是傻瓜。

但现在我知道,下方的无畏队伍中除了傻瓜之外还有恶魔......而克里斯塔就身处其中。

看着她策马疾驰的样子,我的目光试着穿透她背后飘扬着的自由之翼,直达她的内心.......

“有人来探望我?还是在这个时间?”

战前营地的探访室门外传来克里斯塔疑惑的声音,我站了起来,保持着端正的军姿静待她的到来。

木门被缓缓推开,当克里斯塔终于看清面前探访者的面容之时,她稍显拘谨地问:“提尔叔叔.......不,托德长官.......原来是您要召见我吗?”

“还是提尔叔叔这个叫法听得顺耳一些~~”我微笑着纠正道:“另外,这不是召见,而是【探访】。”

“探访时间早就过了,现在都已经大半夜了.......”

“没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毕竟明天清晨.......调查兵团就要出发了呢。”我走近克里斯塔,半推半拉地把她按到座椅上,然后坐在她的身边。

“提尔叔叔.......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上次我不该用那种语气对您说话.......”

“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上次我不该用威胁的方式阻止你加入调查兵团......”

“难道事到如今,您还想用别的方式制止我参加明天的墙外调查?!”

“不会的,我已经想通了。”

“提尔叔叔想通了,所以不会再阻止我是么.......”克里斯塔稍稍皱着眉头,双拳紧握:“您终于能理解我希望自己能够以克里斯塔的身份,能为了人类的事业而战死在城墙之外的意义了么.......”

我点了点头:“虽然无法赞同,但是可以理解。”

“如果明天以后,克里斯塔.兰斯再也回不来了.......提尔叔叔应该也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吧?”在晶莹的泪珠即将从眼眶滴落之前,克里斯塔倔强地擦掉了它:“提尔叔叔,你明明就说过......”

“是的,我曾经说过:【无论对手是什么东西,我都将为你而战!如果有必要的话,为你而死!】”

“这么说,提尔叔叔也会参加明天的行动?”

“不会,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我去完成,我不能就这样死在墙壁外面,绝对不能!”

克里斯塔把身体侧向另一边,神情略带伤感:“也是哦........提尔叔叔怎么可以为了保护卑微的克里斯塔而舍身犯险呢.......”

“明天的墙外调查.......如果情况有什么不对,请克里斯塔务必尽快与位于右翼传讯班内侧后方的纳拿巴班长汇合!”

“纳拿巴班长?”

“你应该在演习训练中见过纳拿巴班长了吧?那个秀气的金色中分短发的帅哥。”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告诉过他,务必要把新兵活着带回来~~更因为我相信他有保护你的实力和勇气。毕竟,他也是从845年坚持到现在的老兵啊。”

“提尔叔叔.......为什么您要特意为我做这些事情?”

“因为我刚才提到的【更重要的使命】就是让你~~希斯特里亚.雷斯成为新时代的女神!”

“可是,我真的不是希斯特里亚.雷斯或者什么女神,我只是扮演着克里斯塔.兰斯的无名孤儿.......”

“克里斯塔.兰斯,并不是什么无名孤儿.......”我语带深意地提示着:“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个名字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名字不过是为了让我安静地活下去而赋予的角色........”克里斯塔低下头,努力地回想着儿时的往事:“那应该只是小时候看过的书里头的一个女孩的名字.......如此......而已”

“嗯.......是吗?可是,我从那本书里看到的克里斯塔.兰斯可不是能用【如此而已】来描述的女孩呢........”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是我太笨了吗?”

那是一本雷斯王钦定不能公开出版的童话故事集,主人公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她时刻都在为他人着想,她与身边的人们相互帮助着,在一个充满苦难与艰辛的世界里坚持着自己的处事之道。

那本童话故事集的主人公名叫【克里斯塔.兰斯】。

那本躺在雷斯王禁忌的书房中的童话故事书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我在书的最后发现了某一任雷斯王的手写笔记。

罗德告诉我,那是他的女儿:弗丽达.雷斯的手迹。

笔记上是这么写的:

【今天希斯特里亚说她很喜欢故事里提到的善良的克里斯塔。

我嘱咐说,以后要变成像书里的克里斯塔一样的好孩子。

希斯特里亚是这么回答的:“等我......长大了之后能不能变得像姐姐一样呢?”

我告诉希斯特里亚:“当然可以,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今天,我很开心,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听不懂.......原来如此......”我轻叹了一声:“看来是忘记了.......”

克里斯塔伸手扶着脑袋,似乎在尽力从脑海中搜寻着被封印的记忆。好一会儿以后才失落地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不行.......明明觉得自己好像梦到过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但醒来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果克里斯塔想不起自己名字的意义,就让我来帮帮你吧。”我用温柔地握紧克里斯塔的双手,蹲坐在她的面前。

“怎么帮?”

“你还记得吗?那首写在书的最后的长诗。”

“记得一些,但是.......”

“我读,你听。听完之后克里斯塔也许就会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肩负的更重要的使命就是让你~~希斯特里亚.雷斯成为新时代的女神!”

.........

我们的孙子的孩子~~也可能是孙子的孩子之后的许多孩子~~将会认识新世纪的女神,但是我们不认识她,我们不可能有幸认识她。

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她的外表是怎样的呢?

她会歌唱什么?又将会触动谁的心弦呢?

她将会把属于她的时代提升到一个什么高度呢?

在这样一个忙碌的时代里,我们为什么要问这么多的话呢?

在这个时代里,诗几乎是多余的。

我们知道得很清楚:我们所写的诗,有许多将来只会被人用炭和石片写在地牢的墙上,被为数不多的好奇的人阅读。

毕竟诗也得参加斗争,不管它流的是血还是墨水。

每一个世纪,每一千年,都在诗中表现出它的伟大。

它在一个时代结束的时候出生,它大步前进,它统治正在到来的新时代。

在我们这个忙碌的、嘈杂的、残酷的时代里,她~~新世纪的女神~~已经出生了!

我们向她致敬!让她某一天听见或在我们现在所说的炭写的字里行间读到吧。

她的摇篮开始震动,从探险家所到过的北极开始,一直扩展到一望无际的南极的漆黑天空。

她有一颗宝石般纯净的心。这颗心充满了伟大的爱情、贞节的火焰和灼热的感情。

她获得了理智的光辉;这种光辉中包含着三棱镜所能反射出的一切色彩;这些色彩从这个世纪到那个世纪在不停地改变~~变成当时最流行的色彩。

她是人民的孩子,有健康的精神和思想,有一对严肃的眼睛和富于同情心的嘴唇。

她降临于世,摇篮上放着许多美丽的生日礼物。大自然的谜和这些谜的答案,像糖果似地摆在她的周围,还有许多梦中也难以想见的绮丽珍品。

她的身上盖着一张天体地图作为被子;被子上绘着一个平静的大洋和无数的小岛~~每一个岛就是一个世界。

新世纪的女神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她已经跳出了摇篮。她有很多欲望,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东西。

她仍然在那巨大的育婴室里玩耍;育婴室里充满了宝贵的艺术品。伟大作家们创造的悲喜剧,各个民族的歌谣,都像干枯的植物似的,挂在墙上。你只须在它们上面吻一下,它们就马上又变得新鲜,发出香气。她的周围唱响着永恒的交响乐,是一些伟大的音乐家用旋律所表现出来的思想。她的书架上放着许多作家的书籍~~这些作家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不朽的;现在书架上还有空间可以放许多的作品。

她读了很多书,过分多的书,因为她生在我们的这个时代。

当然,她又会忘记掉同样多的书~~她是知道怎样把它们忘记掉的。

使羚羊不能静下来的那股冲动劲,她完全没有;但是她的灵魂迫切地希望得到生命的乐趣,正如羚羊希望得到山中的欢乐一样。

她的心中有一种安静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像古人传说中的那些游牧民族在满天星斗的静夜里、在碧绿的草原上所唱出的歌声。但是她的心在歌声中会变得非常激动~~比西兰岛上的那些勇敢的战士的心还要激动。

诗的新世纪在什么时候出现呢?女神什么时候才会被人承认呢?她的声音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听见呢?

“这位新女神的计划是什么呢?”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们问道:“她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你还不如问一问她究竟不打算做些什么吧!

她不是过去的时代的幽灵~~她将不以这个形式出现。

她将不从舞台上用过时的那些美丽的东西创造出新的戏剧。她也不会以抒情诗作幔帐来掩盖戏剧结构的缺点!

她离开我们飞走了,正如她走下德斯比斯的马车,登上大理石的舞台一样。她将把人间的正常语言打成碎片,然后又把这些碎片组成一个八音盒,发出竞争的那种音调。

她将不把诗看成为贵族,把散文看成为平民~~这两种东西在音调、和谐和力量方面都是平等的。

她将不从传奇的木简上重新雕出古代的神像,因为这些神已经死了,我们这个时代跟旧神并没有什么联系。

她将不把古典小说中的那些俗套情节放进她这一代的人心里。她将不以一些平淡无奇的故事来麻醉这些人的神经。

她带来生命的仙丹。她以韵文和散文唱的歌是简洁、清楚和丰富的。各个民族的脉搏不过是人类进化文字中的一个字母。她用同等的爱掌握每一个字母,把这些字母组成词,把这些词编成抑扬顿挫的颂歌来赞美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什么时候成熟起来呢?

对于我们落在后面的人说来,还需要等待一些时候。对于已经飞向前面去的人说来,它就在眼前。

东方的万里长城不久就要崩溃;西方的冒险家将要进入闭关自守的花园~~两种文化将要汇合起来!如同交汇的瀑布发出震动天地的回响:所有人都将在这巨大的声音面前颤抖!

我们将会听到黄昏的到来~~一切旧时代遗物的灭亡。

千万不要忘记了,过去的时代和种族不得不消逝,只留下很微小的缩影。这些缩影被包在文字的胶囊里,像一朵莲花似地浮在永恒的河流上。它们告诉我们:它们就是组成我们的血肉。

但是我们的缩影呢?请你在黄昏的时候去问新世纪的女神吧。在这黄昏之后,新的【吉姆列-GIMLE】将会重现,只有正义的人可以走进去,永远地住在里面。

新世纪的诗的女神啊,我们向你致敬!

愿我们的敬礼飞向高空,被你听到,正如蚯蚓的感谢颂歌被你听见一样~~这蚯蚓在犁头下被切成数段,因为新的春天到来了,务农之人正在我们这些蚯蚓之间翻土。他们把我们摧毁,好使你的祝福可以落到未来新一代的身上。

新世纪的诗的女神啊,我们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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