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鼓交二更时分,赵高来到事前约好的地点。王贲早已清点兵马等候多时,见他来到,即率部直奔城脚,一路上不燃火把,以免惊动两军。十里之遥,转瞬即到,邯郸守军望见黑黝黝一大片物事压将过来,情知不妙,登时敲起铜锣,燃起火把,又投下两个火把,点燃支在城腰上的两口大油锅,顿时城门前亮如白昼。
须臾整顿停当,一名赵兵在墙头喊话:“秦贼狼子野心,胆敢背信弃义,侵我国土,难道忘了当年质子之约么?但叫我们李大将军在此,休想阴谋得逞,倘若不想就此死于异国他乡,无处葬身,便快快滚回咸阳去吧!”王贲冷笑道:“我大秦兵强马壮,你们哪是对手?识趣的便叫李牧开城门投降,否则大秦铁骑一过,便什么都踏平了。”那赵兵身旁一人笑道:“王翦就派你这样的三岁小儿来灭我赵国么?也忒把我们看得无人了!要战便战,‘降’字怎么写,我李牧可还不会呢?”说罢“嘿嘿”大笑。王贲见那人威风凛凛,年纪约莫五十出头,身披黑色将军麾,一手按剑,一手捋须,显得神定气闲,当下高声喊道:“弟兄们,建功立业之时到了,谁先杀了李牧,大王必有重赏,升官发财那是指日可待,冲啊!”催动胯下战马,径向城门冲去。后面大队骑兵跟上,两侧则是云梯队和敢死队。
离城十余丈处,王贲冲得正猛,突然感觉战马往下一沉,他暗叫一声“不妙”,人已离鞍而起,双足在马背上急点,借着惯性往前窜出,一眼瞥见赵高就在身旁,急忙抓住他手臂向前力甩,两人总算踏上了实地。身后战马悲鸣声、兵士惨叫声不绝于耳。回头看时,只见地面出现一条长长的裂隙,宽有三丈,深足两丈,下面竹刀林立,上面覆以松土草木,乍一看和别处毫无二致,骑兵冲得太猛,以致大部分都掉落下去,幸得王贲见机较快,方躲过这竹刀穿身之厄。不料两人刚刚站稳,却又突感脚下一紧,两条绊马索破土而出,缠住他们双足,令其身不由己向后便跌。绊马索另一端通向城内,两人被急若流星般拉往城中,想必是赵兵驱赶奔马在城内相拉。王贲眼明手快,拔下腰间匕首,将缠住赵高的那条绳索从中斩断,待他再去割自己脚上绳索时,却被城头李牧看见,“嗖”地一箭射在他手腕上,匕首立即脱手。
彼岸秦兵眼睁睁瞧着主将被擒,无奈那条裂隙太宽,绕道过去却又不及,一时之间乱了阵脚。正自惶恐不安,忽见军中一骑黑马冲出,骑马之人也是一身黑衣,手持宽背长刀,不住拍打马臀。将近裂隙,那马并不收势,眼见便要掉落下去,众军惊呼声中,一人一马已腾空飞起,跃到了对岸。以那裂隙之宽,普通战马如何能够过去?两军官兵见那马如此神勇,皆瞧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秦兵采声雷动,赵兵则手忙脚乱,纷纷朝裂隙边射箭,以免敌军中再有人冲将过来。同时城门洞开,一彪军马驰了出来,为首一人大声喝道:“抓活的!”
那黑马驰近赵高身边,赵高瞧清马上之人正是樊於期,忙叫道:“樊将军,快救我!”樊於期恨恨地道:“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撇下他去追赶王贲,但终究迟了一步,那队赵兵已将王贲围在了中央,几人将他押入城门,其他人则朝樊於期围了过来。
原来昨日赵高被气出中军帐营后,樊於期听得他在外大呼小叫,跟着出来一看,却见他拉住王贲鬼鬼祟祟地不知讲些甚么,又见他们转过营帐,知他定有阴谋。只是实在未料他们如此大胆,竟敢商议私调兵马攻城。而且晚间查营时,王贲营中人马也已早早安歇,并无异状,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没再留心。可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王贲军中都是一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甚至还有一些就是自己的后辈,在军中纪律性最差,若无战事要求,常常喧闹不止,今天为何都变得如此安静?于是披衣起床,想去看个究竟。待他来到王贲帐营中,揭开被褥一看,却皆是枕头塞在里面,哪有半个人在?叫来守夜军士相询,却道是被赵高调去作护卫之用了。樊於期连叫坏了,就在此时,远远望见邯郸方向火把映得通红。守夜军士情知不妙,一面牵来战马、拿来武器,一面差人飞报王翦。樊於期连忙制止:“这种事让大将军知道,王贲还会有命在么?”守夜军士连声称是,正要替他更换战袍,樊於期已跨上战马飞驰而去。待到阵前,已见两人兵败被擒,于是便发生了刚才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