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之后,在家百无聊赖,夏天基本上地里也没什么活,那时候已经很少有人家种棉花了。基本上都种玉米,这个时候正是玉米疯长的时候,如果已经上完化肥了,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而且,天实在太热,那种燥热闷热湿热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是什么滋味,才会不愿再回味。家里面有吊扇的开吊扇,有座扇的开座扇,那时候村子里没有一台空调。什么都没有的就自己拿个芭蕉扇扇风。要么就是到村头的树林里待着或者到村头的大坑旁。大家拎着一张草席或者竹席,铺到树荫下的地上,人躺在上面,人多的时候,大家都坐在一张席上,打扑克,聊天。
那年,顾兴十八岁。十八岁的少年,怎么会天天躺在树荫下的草席上什么都不干呢。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中考成绩还出来,就跟临镇上的几个人去了北京。首都北京。在县城坐大巴,因为县城没有火车站,应该说曾经有过。基本上都是公路交通了。虽然他的县城并没有高速公路过境,他的县城也是周边唯一一个不同高速公路的县城,而且连国道都没有,真的没有,虽然是大平原。好在周边的县城都有高速或者国道,往北走,在鹿邑县上高速,顺便提一句,鹿邑是老子故里。我没骂人,老子是写《道德经》的那位老子。李耳,春秋时期的思想家。
这也是顾兴第一次做这种长途大巴车,第一次往往都很狼狈,顾兴没有座位。因为不是在站里买的票,所以没有座,他们上车的是时候,车上已经坐满人了。带他去北京的那个老板娘,给他找了一个马扎让他坐,他坐了一会,看到旁边有个老头连个马扎都没有,就让给了他。于是,顾兴就站一会,坐一会(坐在大巴车中后部的小门的台阶上)。坐了十二个小时。在这辆大巴车里,顾兴第一次出了看见黄河,第一次走出河南,第一次到山东,第一次到河北,第一次看到行驶中的火车,第一次看到拉着一车汽车的卡车,第一次看到路边挂满招牌的驴肉火烧。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看。对了,还路过了衡水湖,路过了白洋淀。
早八点到晚九点,北京到了。首都到了。大巴车一进北京,顾兴看着这灯火辉煌,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高架桥、立交桥,顾兴觉得太陌生,没有一丝的欣喜,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自己或许就不应该来这个地方。顾兴从没爱过北京城,他爱的是首都,是电视上的天安门广场、是课本里的故宫。虽然后来,他在高考之后又去了北京,在大学期间,每回都要在北京在转车,北京站、北京西站。北京北站。他都去过,都知道路。但是当毕业实习的时候,好多同学,一意要去北京,他不去,坚决不去。
晚上到北京,老板娘领着他们坐三轮,这些三轮车拉客砍价,顾兴还幼稚的问老板娘,他们说的是不是普通话。哈哈,其实很正常,顾兴只听过播音腔的普通话,没听过正儿八经的普通话,家里的老师不管是小学、初中,不管是镇上、县里,没有人说普通话,而且在河南话氛围里说普通话很别扭,很不招人待见。在一高附中的时候,倒是有几个从外地回来的打工子弟说普通话,表明自己在外边长大,不会说河南话了。不过,听着很别扭,后来才知道,那几个人的普通话是天津普通话,是河北普通话,也就二级乙等的水平。
做三轮,又坐公交,还路过了朝阳公园门口,而且,顾兴不止一次的路过朝阳公园门口,他一直想进去看看,一直也没有去看过。大概晚上十点多,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小胡同,然后,他爸正在门口等他们。几个人进了院里,是一排瓦房,外边这间是厨房和工头住的地方,里边两间是工人住的房子。院子细长,厨房前边还有个水龙头,大家在那洗脸刷牙洗衣服。那天晚上,顾兴跟他爸挤在一个炕上,炕上还有五六个人,座扇不停的吹,可还是热。
厕所也是旱厕,在门外,平时用锁锁上了,只有晚上大家都回来的时候才开。到了北京,顾兴就迷了方向,后来,也一直没有调整过来。那个地方在朝阳区,在金盏乡。那个时候时候的朝阳区,还没有这些所谓的朝阳大妈,还没有这些在央视痛哭流涕的演员们、歌手们。对了,在金盏乡牌坊(算是吧,一个弧形的彩虹形状的铁牌子,上边烫金大字金盏乡)
的附近,有一家新疆特色饭店有歌舞,有羊肉串,有葡萄酒,有手把肉。顾兴只是路过很多次而已。还有再往里走,是一排四五个小理发店,听说是那什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