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欧阳寒浑身都在发抖,报纸上的字一个一个都仿佛在浮动。他眼底惟有一种绝望的寒意,那字如同千万只虫蚁,在他身上啃噬。
如今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是逼不得已。”侍卫长鞠下身子,面无表情“我不能让悲剧重蹈覆辙。”
“悲剧!”欧阳寒铁青着脸,将报上往侍卫长脸上一摔“为甚么她跟着我一定会是悲剧!我让你对记者讲她是我的未婚妻,你竟然敢擅自拿主意!”
侍卫长依然一脸平静“如今没有转圜的余地,大少不如接受现实。”他揪住侍卫长的衣领,眼里要喷出火来,他一字一字似从齿缝迸出“接受现实!”他双眼腥红,一拳打了过去“我如今只能接受了,是不是?一切都趁了你的心,顺了你的意,是不是?”
侍卫长面不改色“依大少如今的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与二少抢?”
“抢!”他如同濒临绝路的野兽,全身释发森冷的寒意“你们都是这样对我的,父亲不让我喜欢她,你也不让…”他重重地捶着自己胸口“可是我的心,早已不受控制。”他全身无力地往沙上的倒了下去,唇边浮出一抹凄厉的笑容“我喜欢她,原来是这样的难。”
“你我都素知二少性子耿烈,若是真依大少所讲,她是您的未婚妻。那二少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侍卫长眼里似有一团死水,平静无波。他直视大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讲“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少如今成熟稳重了许多,但到底改不了那孩子脾气。孰轻孰重,还请大少拿定主意。”
欧阳寒冷冷道“孰轻孰重,我自然拿得定主意。总之,我的命令,你只要服从!”他盯着侍卫长“修去了哪里?”
侍卫长见他火气退却了,不禁舒了口气“还在法租界的老宅里。”
他用手按住头,只觉太阳穴鼓鼓的。他问“还在画画?”侍卫长“嗯”了声,说“是的,全是夏妓小姐,前几年,他画得不怎么样,如今画得如同真人。”
他狠狠瞪了他一眼,口气冰厉“我不用你提醒我,他有多爱她。”
侍卫长沉沉道“属下不敢。只是,有些事,一步错,便步步错。请大少三思而后行。”他咬牙切齿“三思,四思,五思,我都思过了。还要怎样?”
侍卫长怕又惹恼了他,不敢再说话。他瞪着侍卫长,那目光似要将他杀死才甘休。他一脸冷漠“你派人去将修接来。”侍卫长恭敬地点头,“是。”
他起身,走到楼梯间,一步步往上踏。他举步维艰,抬眼,只觉那楼梯那样的长,那样的高,仿佛直达天际去了。他一步一步,格外沉,格外重。好像这一辈子都走不完。他将手扶在那高级木材制作的扶栏上,慢慢抚触那些精雕华丽的花纹,心想:难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房间里的一切摆设都极为特别,全是浅黄的家具,残红的夕阳照进房里,比天外的晚霞更灿烂。他将被角掖好,坐到床畔,静静地看着她。她睡得极沉,呼吸亦很平稳。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他想,她一定在梦里遇见了修,所以才笑得这样好看。
床边的流苏微微拍打在脸上,他只觉冰冷,这种冰冷如千年寒冰。冷得彻骨。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紧紧地盯着她,目不转睛,想将她的面容烙到心底最深处去。
他声音喑哑地开口“这房间,是我特意叫人备给你的。我曾想,一辈子让你呆在我身边。可是…”他眼中似有雾气缠绕“一切,竟是这样迟…”
他轻笑,眼中泪光盈然,“我这辈子…只哭过二次。一是为了你,一是为了父亲的死…”他笑容满面,心里却抽痛得厉害,他说“你一定要幸福,跟修幸福的在一起。我已经没了任何想法,只知道…你一定要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跟他过一辈子…”那泪,再也忍不住,直直地滴到她的脸上,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呢喃道“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忘记你…一定会忘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