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妓一直是恍恍惚惚的躺着,头痛欲裂。四周尽是一片漆黑,惟有二少那句话,在她脑海不断重复。连着几日半昏半醒,她都瞧见有一个男人像打量怪物似的盯着她。那个男人是谁?她不晓得。
白子承见她又昏睡了过去,不由对身旁的医生怒道“你可是最好的法国医生,怎么她还是不醒?醒了又昏,昏了又醒,总是这样迷迷糊糊地叫二少。到底二少是什么东西?”
听着就是一个人的称呼,法国医生知道他的性子,所以没讲明,只是说“快了,快了…”
白子承背着手,跺来跺去“她不醒,我要如何问她的身世?要如何采取行动?”侍卫跑来他跟前,说“白少爷,领事先生不幸遇害!”
“什么!”他眼珠仿佛都要突出来了,不敢置信地问“杨全不是刚遇害吗?领事也遇害了?这怎么可能?”又问法国医生“杜兰德就这样死掉了?”
法国医生点点头“一大早就听说了,他不幸被人绑票,然后…被匪徒撕票。”
白子承呃腕叹息“多好的领事,就这样死了。那些匪徒也真是惨无人道。”他急忙吩咐侍卫“记得将杜兰德的骨灰送回法国。”
法国医生插嘴说“已经下葬了。是按中国的风俗下葬。”
“是谁准他下葬的?”他反感,送领事骨灰肯定要让他来,是谁要抢了他的风头?他还幻想了一个风光的行动呢!
“这倒不知道了。”法国医生二度打岔。白子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我没问你。”又吩咐侍卫“替我将自作主张的人叫过来。”
“是!”
“死人为大,不宜惊动了。”法国医生突然冒出一句。白子承死死地盯着他,语气格外沉重“你是不是油水捞多了,所以迫切想回法国?还是想念法国的亲人,迫不及待想回去团圆?”又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脸凝重地说“虽然这几年都是你替我和叔叔看病,但…如有必要,我会成全你!”
法国医生马上闭嘴,全身寒毛直立!
白子承十分满意他的反应,只是痛苦悲呼“我可怜的杜兰德!你竟然就这样遭人撕票了!早知道那天就不吓你了,我只是想在你面前逞下威风而已!谁知道…你竟然…”
“他死了,您会更威风…所以您巴不得他死呢!”法国医生无端端又讲了一句。白子承快翻脸了,眯起了眼睛,直叫他的名字“斯卡辛,”又一字一字地说“别以为你是我朋友,我就当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死了,我会更开心!会号召整个法租界为你送葬!”
斯卡辛无畏地耸耸肩“多年的好友兼私人医生,我已经十万分的了解你了。相信你不会让我不明不白的死掉。”
“你就知道?”白子承翻白眼。
“当然!”斯卡辛胸有成竹地点头。
“侍卫!”他朝门外大叫,斯卡辛连忙起身“我先走了,您还有风光大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搅了。”
白子承看着他的背影,冷哼“算你走得快!我就是要让人猜不透,你怎么可以猜透我呢?简直自找麻烦。”
欧阳沐凡走进白家公寓,只觉四面都是敌意。他定了定神,才对沙发上坐着发呆的白子承,恭敬地说道“白少爷,您找我?”
白子承满脸辛酸地望了他一眼,指着对面的沙发“你先坐下罢…”
“想必您是为了领事先生的事而在伤心。”欧阳沐凡低叹“其实…我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是救不了领事先生。我一直在懊恼自责,不能原谅自己。”
白子承微眯着眼,有些不屑。见他望着自己,即刻又恢复悲伤,说“杜兰德一直有个心愿…可是,你竟然将他草草下葬了。”
“什么心愿?”
“他想将遗体火化,运回法国。”
“可是,已经下葬了…”欧阳沐凡有些疑惑,白少爷怎么知道领事的心愿?
他双眸泛着泪光“可怜的杜兰德,我竟然不能亲手送你一程…我…”欧阳沐凡恍然明白了,迫不急待地截断他“我可以派人挖出来,然后火化了给您。这样,领事先生的心愿也可以完成了。您觉得怎么样?”
“死人为大,不宜惊动了。”他低叹。
“没这回事!”欧阳沐凡直摇头,颇为尴尬,只得拍胸脯保证“这件事就交给我罢,保证替您拿回骨灰。您就别再伤心了。”
“唉…可怜的杜兰德,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人家非要成全你,我也没法子。”他摊了摊手,又一脸兴奋地问“那几时开始挖?”
欧阳沐凡见他这神情,只觉头皮发麻,不由说道“我尽快,一定尽快。”
“那一定要快!以最快的速度,发挥你公董局董事的绝对权利!”他神采发扬,说“送葬仪式我都想好了,只等骨灰,你快些回去派人挖罢!”
欧阳沐凡站起身,“那我告辞了…”
他郑重吩咐“一定要快哦!”
欧阳沐凡哭笑不得地点头,只觉天地都在摇恍,他什么坏事没做过?可…挖人坟,还是头一次呢!看来这辈子,老天注定要他什么坏事都做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