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妈和牛健住进周家牛棚之后,心里一直不爽。
这天,牛大妈买菜回来,看到一旁抽烟的丈夫牛健独自呆头呆脑的坐着,那白胡茬子儿,也隐不住脸庞上沟峪纵横的皱纹。
缭绕的烟雾呛得牛大妈连连咳嗽,她搁下菜篮子道:“少抽一些嘛,呛死人了。”
牛健瞥了一眼牛大妈,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他在想,再过一个月就好了,拿到养老保险金后,就出去租一间房子住,那怕小一些也成。
“爸妈,哥那么宽敞的房子你们不去住,住这儿真是丢人死哒。”牛三鑫路过周家牛棚,他走进去转了转,皱着眉头道。
牛健丢去一个厌恶的眼神,没有理会他。
“我们怎么有脸提出来?浩宇住房子宽敞,是他勤俭持家有道。
你的房子也不窄呀,而且还有我和你爸的钱。
自己出了灯油钱,都还打黑坐呢,还去爬无皮的树。”牛大妈有些怒气地说了一大堆。
“谁叫他是长子,我去说。”
“你去说。打断你的腿!”牛健愤怒地,“厚颜无耻的东西。”
牛健的脾气暴上了,他开始骂开了,道:“给我滚,孽障。”
幺娃子走后,牛大妈想起一年前的那些事:
那是一个初冬的夜晚,牛大妈准备了一桌酒菜,招集了娘家两个兄弟,饭后,再把自己的几个后生叫到一起,如眉的新月下。
牛健清了清嗓子哑然地说道:“早先分家时,田地是坐在家里指的,没想到,没想到现在值钱了,我看是不是有必要重新丈量一下,重新分配……”
牛浩宇道:“先前指分田地时,都把低洼的田,陡坡的地指分给我,这么多年了,见有一点蝇头小利又来重新分配,恐怕有些不合道理吧。”
“当初是大舅在屋檐下凭口说的,没有丈量过,不知道差距有那么大,当然要重新分。”牛三鑫第一个跳起来了。
“低洼的田里十年九不收,这个损失怎么算?”牛浩宇见猴急猴急的三鑫跳出来了,他也不慌张地说,“况且大舅又是支部书记指的,于公于私都是掷地有声的不是?又岂能儿戏?”
大舅语塞,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幺舅,幺舅只好从侧面相劝了:“你毕尽是长兄,就不作计较了吧,你现在有家,有房有车的,只当帮弟弟一把吧,拉他一把,他才出身社会,很多困难都有待他去面对。”
“那也不是在这方面,有困难直接找我,我这个作兄长的能帮的决不推辞,用不着这样挖坑,坑我,算计我呀!”
“如果向你借,你弟弟压力太大了,我怕他承受不了啊。”牛大妈从屋里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气道。
“不行。”牛浩宇的媳妇儿娅茹不知从何处冲过来了,“当初我种那个陡坡坡时,粪桶都歇不稳,有谁看得见?低田被水淹得颗粒无收,有谁给我们一升半碗过个年?
害得我背着娃娃到娘家幺姑家,提十斤米过年……”
娅茹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了,她扯起衣袖擦去眼角上的泪水。
这时谁还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吭声,场内鸦雀无声,只有蒙蒙的月光淡淡地照着他们,凳子上那包中华牌香烟已经渐渐的被抽完了……
“这样吧,我把你们的一人抽两万,我们买养老保险,今后没有大灾大难的话,就不找你们的麻烦了。”
话说到这个分上,大家还有什么可说?
浩宇和娅茹明白,父亲牛健的用意,因为抽出去的正是他们土地款多出的部分。
的确,不出浩宇和娅茹所料,那土地款一拿到手,牛健、牛大妈他们就拱手交给了幺儿媳妇儿史天妍了。
他们满以为幺儿牛三鑫和史天妍他们夫妇这个葫芦里就是药呢。
没想到,他们以前那些作派,都是精心设计的障眼法,是忽悠人的小把戏。
就是这些小把戏,把牛大妈夫妇的嘴堵塞得严严实实,使他们作声不得。
谁知今天到了这把田地,唉,这如何是好?这孽障,牛健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又抽起闷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