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姜树发给我的第十三条短信:到了没。
收到时,我刚好坐在窗边欣赏外面的风景。说不上风景,毕竟这么大一个城市不会有郊外那么美,我看了一眼短信内容,皱了皱眉,也没去理会。托着腮凝望郊区的田野。
也不知道姜树那小子突然把我叫过去跟他住,是为什么,要不是我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生活,我也懒得理他。
苍茫的田野在我眼前快速划过,我似乎看到两个互相追逐的背影。
心隐隐地泛酸。
……
我叫何沐。也许你会觉得这应该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但当我这样一个身高一米八、浑身散发男性荷尔蒙的热血青年站在你面前后,想必你鼻梁上的眼镜会惊落。我的父亲自营一家进出口食品公司,他很忙,经常顾不上陪我,而母亲也开了一个门面,经营各种西点,她是个很能干的主妇。
可以说,我的少年时代在所有伙伴眼里是多么显赫甚至到了羡慕嫉妒恨的程度。但实际上,作为一名留守儿童的我内心是多孤独,这种孤独是否你也能尝到——通常表现在一个人去冰箱拿雪糕,然后再一个人回到沙发上,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看动画片,最后再一个人傻傻的对着剧情发笑。
我整个童年与少年都在G市某个偏远的角落度过,那真是很偏远,出了我们村子的大门,眼前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高速,那时的我对于集装箱卡车以及重型组装货车的隆隆声非常惊悚,但这样的声音几乎谱满了我整个儿时。我从没出过村子,我宁愿待在村里,印象里的“外面”是充满了惊惧、无助、害怕。
你听过社戏吗?
那只有市井小巷才有的娱乐活动,非常热闹,如果你没有经历过,一定会遗憾。当年,我们一群孩子一到过年,大街小巷开始敲锣打鼓,就会唧唧哇哇地跑到大院口,一个个把脑袋伸得跟长颈鹿似的,但无奈自己的身高问题,只能看到大人们的双腿在左右晃动,有些小孩就会哭着喊着要爸爸抱到肩膀上。
一到过年,爸爸的公司就会更忙,他时不时还会出去出差几天,什么时候回来连妈妈也不知道,而妈妈通常会摆一个小摊到院落口——人潮最多的地方,去叫卖自己的甜点,生意也是非常兴隆。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人陪我去看社戏。妈妈最多会给我一张社戏的观赏票,嗯,我忘记说了,我当时的社戏只有家里有点地位的才会被社区发放到观赏票,家境贫寒的是不会考虑在内的,也许放到现在想想还是挺不公平的。毕竟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但我也说了那是当年——只有权利与金钱。
我把票子递给穿着花俏的检票阿姨,她会摸摸我的脑袋,一笑而过让我进去。看社戏并不是第一次来,我喜欢坐在最前面第二排的位置,这位置是最有利的,毕竟不会看着看着就突然感觉脸上湿润——是的,演员们太过入戏导致某些液体就这么从口腔犹如天女散花般,哈,有点恶心到你了,真抱歉。不过,我喜欢的,别的孩子们也会喜欢,这令我很苦恼。果不其然,第二排已经全部坐满,不少都是带着孩子来的大人们。我只得默默地坐在第三排某个小角落里,不易察觉。
·02·
一群穿着灯笼裤的大人们脸上画着七彩的妆容,扮演着各种角色,我很多童年的影视形象都是从社戏看来的,例如《红楼梦》,但当时的我很小,大概也才七八岁的样子,完全看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一边的某个大叔正在给自己的小儿子讲解故事内容,还说到了《红楼梦》的结局,我特反感这种剧透,完全不保留一点神秘,如果爸爸在身边,我一定会阻拦他的,不过看那孩子满脸天真的样子,和我完全不是一个想法。
说到这里,你会不会感觉当年的我已经很老成呢。我是留守儿童,孤独和凄凉伴随我最多,久而久之我学会了一个人思考问题,一个人解决问题,什么都要学着自己来,我早已失去了孩子生来的那种好奇心。
锣鼓哐哐哐地敲起,我最喜欢的《西游记》上演了。也就是这种时候,我听到了身后有争吵声,终于耐不住性子,转过身去——有一位衣着朴素的母亲带着她的儿子,那孩子应该和我差不多大,脸上露出急迫的神情,眼神不住地往我这边瞟,当我俩的目光撞在一起时,他又默默低下了头。
“求您了,我孩子很想看戏…”
“你们家没有看戏的资格,别再说了。”
“但是。”
“出去。”
想想也能明白,这孩子的家庭条件一定不是很好,连看戏的资格都没有,是在当时很不被人瞧得起的人群。他一直在低着脑袋,上下嘴唇反复咬着,似在经历什么思想斗争,或许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一场戏,只是生在这样无奈的家庭。当时的我要不是做了心里的决定,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我。
我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朝他们走了过去。
我说:“阿姨,他是我的朋友,能和我一起看吗?”
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们三个都感到很震惊,就连那个孩子——其实我当时并不认识他,也蓦地抬起了头,惊诧地看着我,而我并没有感到尴尬,振振有词地又说了他是我的朋友。当年除了有点家庭背景的人能看戏以外,还能带他们的朋友一起看,至于他们的朋友贫穷贵贱如何这都不重要了。
我拉着那个孩子的手一齐坐到板凳上,回过头冲检票的阿姨扮个鬼脸,她表示半信半疑——很少会有像我这样的孩子和身份完全不符的他成朋友。也因为我这样无心的一个帮忙圆梦,这个孩子成了我童年到现在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对,没错,他就是姜树,我喜欢叫他阿树。
“谢谢你帮我。”
“帮啥?”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一场社戏,但是…”他说这话时,眼睛紧凝着舞台上花枝乱颤的演员,透出我不想看到的哀伤。
我说:“喜欢就想办法去实现呀。”
说实话,我很喜欢和阿树在一起的感觉,自那以后,我们就真的成了朋友,而且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也不再是留守儿童,我会经常跑到他家门口喊他的名字,一开始他对我的热情似还没完全接受,慢慢地,车水马流的日子过去,我改变了一个带有自闭症的孩子——阿树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他被甩给了体弱的妈妈带,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时常坐在旧秋千上遥望着其他人的欢笑。
我改变得有点过火。上了学后,他开始变得性情活跃,常常举手发言,还帮着老师和同学,所有人都夸赞他,说真的,当时的自己有些嫉妒起来。他渐渐成了我的竞争对手,譬如,我们比谁吃饭吃得快,又譬如,我们比谁考试成绩好,他总是差我一分,就因为那么一分,我被我妈说尾巴都翘天上了。
“下一次考试,我一定超越你。”
每次考试前信誓旦旦地说要超越我的人,往往考试中失利。但我俩互相追逐让我的少年时代充满了动力,很多朋友在一起相处都会有摩擦棱合,我们也会时不时斗嘴、冷战,在这方面我承认阿树赢了,我永远冷不过他——通常都是我贱兮兮地第一个冲上去说一句“阿树,下次考试还想超过我吗”。毕竟我讨厌孤独。
·03·
终于抵达了T市。
我拖着行李箱,下了火车,清晨的雾还未完全散去,透出一阵金灿灿的光。
这是哪啊,我心说着。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城市,我提不起劲,刚被全辞职才一个月都不到,又花了几百的火车票到了这里,一想到上一份工作,还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我原本只是一名报刊的记者,在一次拍摄中刚好拍到某一知名模特不雅的一面,就登了报,第二天…
“谁让你登报的!”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们要合作的客户。”
“你走吧…”
我的心里在骂了领导一百零一遍之后,他终于发了最后的通牒。
我掏出前不久刚买的iphone6s,拨通了阿树的电话,我平生最讨厌的不是忙音或是直接按掉干脆利落,而是响了半分钟都没有人接,阿树这小子让我听了半分钟的“嘟嘟嘟”,这半分钟里我的脑海飞速旋转,各种他的手机遭遇胁迫又或者被外星人带去了不知名的星球。我气得耳根发烫,按掉了通话键,没想到按掉的那一刻,我的电话就响了。
我生着闷气:“喂…!”
“阿沐,你到了是吗?”
对于他有点贱兮兮的嗓音我早已司空见惯,又在气头上,所以我没好气地用浓浓的鼻音哼了一声。
“嘿嘿,那你快到解放北路432号来。”
“喂你这人也不知道过来接下我?我千里迢迢…”
“嘘…别说千里迢迢,G市离T市远么?我计算过了,从G市的中央广场到T市知名的温泉中心也就86。35公里,折算下来90公里也没有,坐火车最多半小时而已,你也好意思跟我讲千里迢迢?”
“好好好,得了。我马上过来…”
我真是服了这小子了。我俩上学时代都是同班乃至同桌,我偏文科,他偏理科,所以我们互相抄作业,隔三差五他帮我写数学,我也会给他找找记叙文或者议论文的思路,可惜我们都属于孺子不可教的类型。他的文学功底真不是烂就能形容贴切的,简直没有这方面的细胞,通常我写完自己的那篇议论文,会帮他写,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写两篇。当然,阿树会用我的话来描述我的数学——我俩半斤八两。
坐出租车赶到他所说的地址,付了钱后,司机意犹未尽地瞪了我一眼。嗯,这倒是,毕竟只有外乡人到了陌生的地点坐一辆出租车,什么也不说直接报地址门牌号,一般当地人都是会说“师傅,麻烦到XX路,靠近XX路的交叉口”。我在上海待过几年,就这么说,并未受到这种白眼对待,还非常热情。
在我定睛看到面前巍然耸立的大楼,我傻眼了——如此辉煌奢侈的酒店,想想我接下来的日子要住在这里接触到的都是土豪的玩意儿,我那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更羡慕的是阿树那小子当上了暴发户买到了这栋酒店。
电话又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我并没有在酒店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到哪里了,阿沐。”
“你的酒店楼下呀,臭小子快下来迎接我。”
“什么酒店呀,我哪有住酒店。”
“什么,那上面不是挂着‘辉鹏国际公寓’么,难道不是你住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三秒:“额,在它旁边的一幢灰色居民楼…”
顺着他所说的我望过去,果然有一栋浅灰的楼宇,斑驳的墙面上蜿蜒爬着许多爬山虎,有的早已掉了漆而露出橙黄的砖瓦,我悻悻地来到这幢楼的门口,心里无比的失落。只听耳边传来阿树那小子的喊声,我立刻回过神——他穿着银灰的运动衫、运动裤,脚蹬一双洗得泛白的跑鞋,正朝我笑着挥手。
我走过去,并没给他好脸色看:“突然把我找来有什么大事。”
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因为这边房租太贵了,我想我们一起承担。”
“这还叫贵,住在这么一个…”我抬眼环顾了下这栋破楼,本想说出真话的,但却在嘴型成一个“O”型时又瞄了一眼阿树真诚且歉意的眼神,立马改口:“豪华的酒店旁边,这么一个普通的小楼房,应该价格中等偏下吧。”
“就是因为旁边有这幢国际大酒店,所以这一带区域的租金特贵,好阿沐,帮个忙吧,我刚搬来这里还没发展起来,不想再搬了,你是不知道这搬家真的很累的。”
“好好好,得,带我去看看房间。”我立刻伸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他也瞬间绽放开笑颜:“好的,来,我帮你拿行李。”并作出这么一副殷勤的模样。
·04·
当阿树打开房门。正如我所料,像这样的破旧公寓是不会看到会上锁的高级冰箱、通透明亮的落地窗甚至崭新豪华的吊灯,所以我并没感到惊讶,反倒********。只是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几乎是从门口能一眼望到阳台的大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旧书桌,桌上有一台略显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是一台路由器。
我说:“卧槽,那么小,你让我睡哪。”
他说:“跟我睡呗,我俩谁跟谁呢,你说是不。”
我没好气地瞪了这家伙一眼。
这小子的习性我还不知道么。小时候和我挤一张床,半夜我顿觉屁股是湿的,开灯一看,好小子还尿床了,那时我们都已经九岁了。后来才知道,阿树睡前喝了太多的雪碧,说实话我真不想和这种人合用一张床。
“你不会还以为我会尿床吧,拜托,又不是小孩子。”
“你和小孩子有区别么。”我把行李箱紧靠在墙角,顺势摸了把橱柜,好家伙,手心里铺满了雾蒙蒙的灰。
沙发里也蒙上了一层银白,有些开了小口,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他突然爬上了床,半跪,瞅着我:“当然有区别…”
紧接着,我的瞳孔蓦地紧缩——他朝我慢慢俯下身来,对,是那种很慢、很慢、很慢的动作,你一定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姿势都快趴到我身上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有一个小小的我,越来越大…
就在我们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时,他轻轻对我说:“有区别了吗?”
“神经病!”我一下子把他推开,殊不知脸已经红到了极限,是脖子根传来的火热温度告诉我的。
他舒了口气,往后一仰,盘腿而坐:“哎,只可惜你不是妹子。要是真有妹子跟我睡,呵呵呵呵…”
“喂喂,春天还没到好不好。”我白了他一眼。
“哎,阿沐,你说就这样直接扑倒对方,会不会是个很好的办法?”还没有等我坐直身子,他又那么突然地扑了过来,眨巴着两只眼睛盯着我。
我立刻抬起手掌推开他的脸颊:“人家岂不是要被你吓死。”
“怎么会呀。”他又激动地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掌。“毕竟我帅,哦,对了,我忘记给你看她的照片了,等等我。”说罢,他快速的起身,抓过沙发上的书包,从里面翻来覆去捣鼓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张被揉捏得不成形的纸张,抱歉,不是纸张,是照片,实在是太不成形了。
我责怪:“好歹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干嘛把人家的照片糟蹋成这样。”
他只是嘿嘿一笑,抚平了照片,递给我。我原以为会是什么大美女,结果我看到照片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有一位穿着暴露的女郎坐在沙发上,摆着一种极为销魂的姿势,那双眼眸实在勾人,看得我兄弟都快要有反应了。
“这是…”我指着照片,疑惑地看向他。
他完全不知情,还兴高采烈地炫耀:“怎样,漂亮吧,这是我要追求的…”当自己把照片转过来看时,顿时傻了眼,面红耳赤地把照片迅速收了起来。“啊,抱歉,拿错了,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张啦…”他再次飞速地在包里翻搅起来。
“我记得是摆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呢,咦?”
我以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忙里忙外翻照片的样子,不禁叹气。阿树以前并不是一个很会与人沟通的人,但自从遇见我,他似乎对这个世界重拾了信心,初中到高中我都已经数不清他搭过几个妹子,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案例,这次估计也不会是例外。
“啊,找到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我把女神的照片放在手机里的,上次约她出去玩偷偷拍的,你看。”于是,他把手机展示给我看。
屏幕上的女孩子言谈甚欢,看得出是偷拍的,也不会笑得那么自然美,嘴边还有一粒小小的饭粒,她的对面有一截莲藕般的手臂,手臂上的一串红绳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怎么那么熟悉。“她旁边的是谁?”
他说:“是她的好闺蜜,那女孩子不是我的菜,太活泼了。怎么啦?你不会喜欢她吧?我没拍到旁边的人哦。”
“喜欢个P哦,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那要不下次我带你到T大,我们四个出去吃顿饭,我跟我的女神在一起,你和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心仪对象。”
“去你的~”我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脑门,“帮我找份工作吧,我上份工作刚离职,再不找到后路我怕没钱吃饭了哦,还心仪对象呢。”
·05·
虽然阿树表面非常不正经,但对我这兄弟是非常周到的,没过两天,我就从他那里得到了好消息。他跑得兔儿急冲到我面前时,我正在煎着鸡蛋,手一抖,锅铲掉到了地上刚好砸到了脚,我捡起锅铲还不忘责怪地白了他一眼:“猴急什么呀!”
他依然是满面春光:“我刚从小雪那打听到一份工作,不知道你做不做…”
“等等,谁是小雪?小雪是谁?”
“就是我前天给你看过照片的…”
“哦~~穿着暴露的女郎?”我故意用言语逗他,果真,他的脸顿时就红了。
忙解释:“不是啦,是后面那张,她叫夏雪,我跟她说起了你正在找工作的事情,她说她们学校好像在招美术助理,要求本科文凭,能吃苦耐劳。”
“美术助理?”
“就是给美术老师做助手吧,反正挺轻松的,一个月能拿到七八千的样子,问你做…”
“我做!”未等他说完,我立刻喜笑颜开。
一个月7K就足够我花了,更何况还是学校里,福利待遇更不用说了。所以我就去面试了,面试的地方就在T大。等等,T大…这…
我刚像想到了什么,我的手机铃声就响了,我忙接起来:“喂?”
“哥,是我,呜呜,终于找到你啦。”
我想了半天:“…暖暖?你怎么换号了?”
“那群坏女人把我的手机卡给丢河里了,呜呜呜,她们欺负我,我不想要待在这里了,呜呜呜,哥,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我差点给忘记了。我的妹妹何淑暖在T大念书,她今年二十岁。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子,简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在她面前你永远不要说出你的秘密,天知道这丫头会不会泄露出去,有时她泄露了自己都不会发觉。我早已********她被同学这么欺负。
我说:“你是不是又泄露了谁的秘密,赶紧转专业重新开始吧,现在还来得及。”
“哥。你怎么这么说我,别人欺负我,你竟然不帮我教训她们,反倒说起我来了,我要告诉你妈妈去。”
这孩子真是的。我懒得理会她,望着眼前陌生的校园,我焦急地冲她说:“抱歉,何大小姐,您先自己冷静冷静吧,在下还要去面试工作呢。”
我匆匆挂断电话,不想再听她折磨我的耳根,揣紧了怀里的简历,继续往前行。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何淑暖的新号给存起来,毕竟她是我妹妹,平时喜欢逗逗她,但她要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妈也不会放过我。
我抬眼望着这栋充满复古风格的楼,藤蔓环绕于窗框,有美妙的音乐淅淅沥沥地传了出来,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二楼是美术教室,我推开那扇宽阔的大门,映入眼前的是百米的教室,一张张空荡荡的小板凳以及零散在角落的画板,空气中漂浮着木纹香。
“不敲门就进来真的好么。”
不远处的落地窗前有一个颀长的背影,他插着裤兜,我并没注意到他,所以这么开门进来的确有些不礼貌,立刻欠了欠身,走了过去:“真抱歉。老师,我是听我朋友的朋友…额,的朋友听说在招助手的工作,所以我是…”
“来面试的?”他缓缓转过身来。
光芒四射。
俊俏的面颊闪着浅白的光,眼窝略凹,一副深沉的模样,挺拔的鼻梁下一张厚薄刚好的唇瓣。天哪,这是老师?我简直难以置信,在我的印象里,老师往往都是凶巴巴的老太婆拿着教棒抽着可怜的黑板,严肃的问我们学生好几个天书般的问题。
我愣愣地点点头。
“名字。”
“啊?”
“我问你,名字。”
“何沐。”
他近似讥讽地勾起嘴角:“简历给我看看。”
我乖顺地递到了他面前。他接过,从头至尾都凝着两条英气的眉,眼珠咕噜噜地转动,似扫描机般阅读着我的简历,其实我的简历写得非常简单,除了个人信息以外就是家庭背景,当他的眼神瞄到最底下,我听到他近似嘲讽:“哟,家里挺不错呢,为何要自食其力。”
我突然对他充满了不好的印象,没想到,他和别人看我是一个态度。“我喜欢。”
他略带质疑地抬起眼瞥向我,虽然没说话,但我已经能读出那种“真是不懂满足”的眼神,并且这一定是他想对我说的话。
继而,他把简历甩到了我怀里,兀自走向了不远处的画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