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伯,咱们进城。”周云扬回到草堆里,毫无形象的躺了进去。
“是,少爷。”义伯淡淡的说道,手中的鞭子轻轻抽打在骡子的屁股上。
“吱呀~!吱呀~!”骡车继续吱呀吱呀的往城内而去。
这次,没人阻拦,没人说半个不字,就连按规矩应该收的入城费都没人去收。
“队……队长,这……入城费???”一名负责入城费的士兵有些为难的问道。
“去你妈的,想要入场费自己要去?要死别拉着老子!”那名队长惊颤的训斥道。
“不是,队长,我……”那名士兵都要哭了,抬起自己的手,里面有十个铜板,“这……他们的入城费,不知怎么……怎么到我手里来的?”
“嘶……”队长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那是个铜板,脊背发凉,脑中浮现出两个字:先天!
“好……好好守城,我……我去去就来。”队长额头上冷汗直流,小跑着向城楼不远处的兵营而去。
城门口热闹依旧,唯有那句尸体能够说明,刚才这里发生了一件流血事件。
……
“事情就是这样,统领,您看……”兵营大帐当中,那名小跑而来的队长恭敬的向一名青年汇报了刚才的情况。
“你确实那人是镇南王之子?”青年约摸二十岁,虎头虎脑的,甚是威武。正是朝堂之上向皇帝进言放镇南王回去的将军。
此人名叫方纯昊,是一名家道中落的皇室子弟,看似二十岁,其实已经二十又八,马上就要三十岁了,却连个媳妇都没娶,就连原本世袭的爵位都被皇帝以年幼为名剥夺,至今已经二十年。
皇帝方世璋的做法实在让人寒心。
“属下不知,但是那少年确实和镇南王极像,简直……简直就是少年时的镇南王。”队长八分笃定,两分怀疑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将那名士兵的尸首收敛一下吧。”方纯昊想了想,又道:“等等,记住不要动他胸口的铁矛,尸首暂时不要火化,等等再说。”
“是。”队长虽然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队长离去,大营之中再次只剩下方纯昊一人,“镇南王啊镇南王,希望我没有看错。”
在京为官,时时刻刻,每一次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一个人平步青云,也有可能让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镇南王被皇帝以镇守皇城为名留禁十年,此次离京与否无异于异常地震!
注定这场风波会让一部分人升迁,一部分人贬谪。
方纯昊十八岁上战场,二十五岁官拜大将军,在帝国军中威望初建,然而就在此时,皇帝方世璋却一道旨意召他回京镇守!
一代名将被抹杀在萌芽状态,本欲借军功重拾王爵,皇帝的一道圣旨让他失去了机会,就这样庸庸碌碌的在京都镇守了三年的城楼,不但寸功为例,军中威名也渐渐淡忘,失去了恢复王爵的机会。
王爵,帝国贵族高层的根本,先祖荣耀的象征,方纯昊绝对不允许先祖的荣耀在自己手里丢失!
这次,他选择了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放镇南王回去。
“只要镇南王回去,陛下就不得不加大军队建设,唯有如此,我才能上战场,才有机会拿回先祖的王爵,恢复我之一脉的荣耀!”方纯昊盯着紫禁城的方向,眼中散发着灼灼的炙热。
方纯昊从未想过背叛,但是家祖荣耀,他必须拿回来!!!
另一边那辆吱呀吱呀的骡车已经慢悠悠的在皇城内行走。
整个都城分为内成和外城,内城,只有皇室的人才能居住在其中,其他的,无论你立了多大的功劳,官位多么的高,都没有资格居住在皇城内,即使是周云扬的父亲,镇南王,也只能居住在外城。
一路行走,这辆破旧不堪且粗俗鄙陋的骡车可谓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毕竟辉煌的皇城只能别说骡子这等低俗的东西,就连寻常马车都显得寒酸。
骡车在义伯的驱赶下,走到内城和外城的边缘处,一栋巨大的府院门前时,终于停下脚步。
周云扬瞩目向前看去。
府院门口,两尊巨大的青玉狮子,中间朱红色大门,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镇南王府!
而落款赫然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方沅
玉玺!
显然这四个字乃是帝王所书,而且还是开国帝王:方沅——天华大帝!
不等周云扬开口说话,义伯便已经下车,走到站在门口的护卫身前,开口说道:“去,禀报王爷,就说世子来了。”
“世子……”
“是。”守卫听到义伯的话,明显一愣,继而瞬间反应过来,转身飞快的向着府院中跑去,王爷昨日曾经说过,小少爷这几日便会到来。
护卫才走入府中没多久,周云扬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府院内传了过来。
片刻功夫,一个魁梧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好像!”周云扬呆呆的看着急匆匆的从府内冲出来的锦衣男子,和自己真的极其相像,心中血液不受控制,开始有些沸腾起来。
眼前的来人虽然是急匆匆的快步走出,却能给人一种非常沉稳的感觉,不愧是镇南王。
“扬儿?!!”
看着这个风尘仆仆,满身稻草的少年,镇南王多年未曾起风波的内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十年四个月零十四天!
“你……长大了。”镇南王沙哑的数道,语气有些哽咽,常年熬夜留下的泛黑的眼圈已经泛红。十年了,终于又看到他了,这个最调皮的孩子。
“………”周云扬以为自己不会哭,甚至不会有感情的波动,但是他错了,那份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那份残魂留下的渴望,让他忍不住流泪,想张口叫一声爹,张开嘴,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义伯还有随着镇南王出来的两名老者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十年未见得父子二人,想猛然间接受他,毫无间隙的交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到爹这儿来,来啊!”镇南王伸开双臂,想拥抱周云扬。
“不。”周云扬本想过去,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股无形的怨气一股脑的袭上心头。
“不!!!”周云扬突然发疯似的喊了出来,这不是他控制的,是来自那份残魂的残念。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回去?”周云扬发了疯一样的质问,“十年了,你在这里十年!”
周云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一个又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记忆袭上心头。
“奶奶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爷爷旧伤复发的时候疼的死去活来,你在哪里?”
“娘亲想你想你想的整夜整夜的说梦话,你知不知道?”
“大哥被人打的吐血,你知不知道?”
“二姐被人逼婚,差点上吊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差点被人毒死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告诉我!你告诉我,你说啊!”
你在哪里?
你知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
三句话,只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们有多需要你吗?
“住口!王爷还没治你为祸封地的罪,你还敢责问王爷,简直无法无天!”跟随镇南王出来的老者中的一个忍不住训斥一句,为镇南王说话。
“我为祸封地?亏你丫的说得出口!”周云扬仿佛找到了出气筒一样,怒声质问道:“家族封地是个什么样子,你知道吗?周家的地位知道吗?不知道就少他娘的跟我说话!”
“你……,竖子!”老者脸上怒色一闪,伸手作势要打。
“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周云扬疯狂的吼了起来。
“我为祸封地,没有我为祸封地,周家早就被那些世家吞并了!”
“我强抢民女,我抢的是李家的媳妇,陆家的女儿,没有我去抢,他们早就联姻对付周家了!”
“我聚众打架,我打的是陈家的小舅子,我不打死他,我二姐一人去金山寺烧香的消息早就传到付家耳朵里了!”
“我敲诈勒索,没我敲诈赌坊,周家早露宿街头了!”
“我霸占地盘,……”
……
“我霸占丹坊,我不霸占丹坊,不要命的吞毒药、丹药,我早身中剧毒死了!!!”
“你以为周家兵权在握,称霸一方?狗屁!
现在谁还听周家的?兵权早就被方世璋派去的人蚕食干净了!”
“你以为方世璋留你在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封地那边人还没死绝!”
封地那边人还没死绝!
人还没死绝!
还没死绝!
没死绝!
死绝!
绝!!!
周云扬眼睛红红的,仿佛一头野兽在倾诉自己不得不杀死动物食肉活命的不得已。
从小到大,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恶少欺人事件,周云扬都铭记于心。
这就是镇南行省赫赫有名的‘纨绔疯狗’出现的原因!
为了阻止封地内世家和副将们的一次又一次的阴谋,周云扬成了远近闻名的恶少,像一条疯狗一样,谁敢动就咬谁!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从他们脸上撕掉一块血肉!
并非周云扬不想弄死对方,实在是因为除了动他们的脸,周云扬根本没办法做其他的。
周云扬靠着镇南王的荣誉,一次又一次的不要脸的去和别人不得不估计的脸面硬拼,迫使对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退后。
有这些人的宣传,周云扬恶少疯狗之名还能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