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老者,依然还是不言不语,目光如磐石一般坚韧,却对我毫不理会。他自顾梳理了一下头上的白发,竟趺坐在那里自斟自酌了起来,见他三杯烈酒下肚后,我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仿佛瞬间弥漫了整个山洞,难道我此刻真的入了仙境不成。
他放下了酒杯,拍打着唱到:“白雪皑皑兮大荒山;魂归故里兮心茫然;天地凛冽兮独飘零;一片赤诚兮化冰川!”
老者一边唱一边流泪,看上去异常的苍苦。我听闻心里不由的一颤,竟不觉也跟着簌簌的流下泪来,泪水恰似那断了线的珠子,可是它们刚掉到地上便结成了冰。
几道寒风送了片片雪花飞进了山洞,一时间风便吹到了我的脸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便上前举起一卮酒痛饮了起来,希冀以御严寒。酒入口的瞬间便清香甘冽,滋心入肺,果然回味无穷。
老者见状方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说:“不愧是我吕家的好儿女!”
“吕家,你怎么知道吕家,你是谁?”我忙放下酒卮,惊叫了起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便是你的祖父吕不韦!”
我听闻后只觉肠胃如翻江倒海一般,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话?祖父不是早被始皇帝赐死了么,怎么会偕我飘到这不毛之地,这里是仙境还是梦境,我早已不得而知,只是此时老者的那张脸看上去却越来越模糊,我却隐约之中有一些胆怯,只听闻天空传来:“这个送你!”
我只觉手中多了一物却透心的凉,低头一看竟多了一个白玉圭,它洁白而明亮,莹润无比,拿到手里真怕就像雪一般随风一吹便化了。老者忽然化作一阵风瞬间不见了,只留下几句话:“云去云来皆是梦,季字还作命里人,三生石上前缘定,孽障海里万事销!”
我百思不得其义,大叫问道:“祖父,这做何解?”
“去吧,去吧”
……
随着这个古怪又苍老的声音,我豁然的清醒了过来。可是,现在我的脸上既没有泪珠,手里也没有白圭,原来还是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哪里是什么雪山,还是在我的家里,我的屋内,我的床上。只是那最后的几句话现在却听的格外的真切,字字早已经印在了心里。
为什么会做梦?为什么会梦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
自从嫂子嫁了过来,家里的日子又多了几分温馨,没想到一天天的时光很快的就过去了,日子自是平静且快乐,另外各种家计都被嫂子打理的有条不紊,爹跟娘自然是称心如意,喜不自禁。
寒冬腊月终于如约而至,只是今年的寒冬似乎更多添了几分柔情,爹说:“这种天气简直比春天还要暖和,春天可没有这种明媚的好天气。”
我们自然也乐的这样的天气,只是明天一大早老夫子就要回乡下了,便多了几分不舍。听妹妹说爹早就准备好了车子,明天要大哥与二哥一起护送他回去。
这些年,我们这个家因为老夫子增添了不少的欢声笑语,现在他竟然要离我们远去了,一下子竟是很舍不得。老夫子虽然古板些,却也有古板的可敬与可爱,真的不知道家里没有他还能不能如以往那般和谐。原来在爹的坚持下,老夫子已经破例延迟了一年多的时间了。现在我们家也找不出任何挽留他的理由了。
午饭后,我和妹妹相约敲起了老夫子的房门,老夫子见到我们格外的欢喜,说:“你们的两个哥哥前脚刚走后脚你们就到了,快进来坐吧。”
我们两个便挽着手走了进去,见地上遍是竹简木牍。老夫子说:“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们两个的学业可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娥姁还好些,只是老四可要上心呢。”
妹妹便笑着说:“先生,我学功课本来就比哥哥们晚,我的头脑又不如姐姐聪慧,稍逊一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向姐姐和哥哥们请教呢。”
老夫子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两个虽然是女孩子,可是一点也不比男孩子逊色,你们入学虽晚可是悟性却比你们的两个哥哥还要好些,只是无奈我年事已高,不能继续做你们的老师了,细想起来,此亦是人生一大憾事。”
我说:“先生,我们虽然愚钝,但是您的教诲我们可不敢抛在脑后,必然铭记于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请受我们一拜!”
说罢,我和妹妹便上前规规矩矩,工工整整的向老夫子磕了头。
老夫子微笑着点头,上前扶起了我们两个说:“你们两个如此尊师重道,将来必非寻常之人,望你们切不可妄自菲薄,万不可看轻了自己啊。以后你们要是去了远处,金玉可以抛弃,竹简木牍却要随身带好,方不辜负我平日里的期盼。”
妹妹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笑又不敢笑,我见她滑稽的样子也只得隐忍不发,正好看到了地上的杂物,我便说:“先生,你教诲的甚是,我们还是帮您收拾一下屋子吧。”
我们姊妹认真的帮老夫子整理了竹简和木牍,又帮他整理好了一应衣物,简单的说了几句,便辞了别。
妹妹刚出门便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刚走了三五步她就忍不住笑着伏到我耳边,说:“姐姐,你说老夫子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他今天怎么竟让我们搬迁时舍去钱财,带上这些破竹片呢,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当水喝还是能当饭吃,我听到之后头都大了。”
我边走边说:“你这个丫头,他的意思是钱财皆身外之物。”
妹妹说:“要是当初我们搬迁的时候,爹如果不带些钱,我们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坐而论道,就连老夫子都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喝西北风呢。我感觉读书人就是虚伪。”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这个傻妹妹,刚才还毕恭毕敬的向他磕头呢,怎么现在又议论起了是非,真不知道哪一天连爹和娘也有了不是,要是竹简上的内容我们以后能烂熟于心,搬迁时也就不必带了。老夫子只不过是向我们强调了学问的重要性而已,看把你大惊小怪了的跟什么似的,任何时候可都不能忘了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啊,能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妹妹听闻,哈哈一笑,说:“你可真能阐发,我却是不能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