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疆域,最多的盟友,最强的军队。虽然非常强大,但是自古以来奉行着和平的外交政策,从来不侵犯别国,同时也在维护着国家周围的和平。
没有什么能永恒,即使华夏帝国也不例外。正如世界上的其他事物一样,这个国家终于迎来了他的老年。人民期望着和平能一直持续下去,但是那一天就像在嘲笑人们的无知一般,在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刻——来临了。
华夏历史上最残暴的君主——羲和。
他的出现,让华夏陷入了最黑暗的时代。
敖江是华夏北方的主要城市之一,是北方的商业中心。敖江常年被冰雪覆盖,运输方式主要是铁道运输,北方雪山中正好有巨大的煤矿储量。四十年前,皇帝发布新的法案将人口买卖合法化,而这一法案居然奇迹般地被人们接受了。
敖江就是最初施行法案的地方。人贩子是这里最吃香的职业——他们从全国各地抓捕“猎物”,再把他们想方设法运回敖江,关在自家的牢笼里叫卖,或是送上官方开设的拍卖场。根据拍卖的人种不同,官方会收取价值不同的税。为了逃税,偷渡成了家常便饭,通过非正规渠道将人秘密送进敖江,就不会被官老爷们敲竹杠了。
波米先生就是不喜欢遵守规矩的坏小子。他没什么本事,雇佣的打手抓不到强壮的男人,只能抓一些体型弱小的凑数,有时也会抓一些漂亮的女性卖到花柳巷里去。本来人类的价格就远远低于妖怪们,如果这点利润都要打折扣的话,他本来就贫瘠的钱包就要撑不住了。
敖江城外的雪原上,伪装成运煤车的车辆逐渐放慢速度,在城市不远处停下。波米先生差遣手下把奴隶们拴上项圈,把他们从笼子里放出来——为了混进去,接下来的路就要他们自己去走了。
这些奴隶身上只有一块破布,从煤堆里钻出来后一个个冻得发抖,好几个都摔倒在地上。他们身为奴隶,商家可没有责任去让他们吃饱穿暖,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出生在这么一个混账国家。
波米先生在自己棉大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打火机。他抽出香烟夹里烧了一截的那支,叼在嘴里点燃,大口地抽了起来,等待手下的工作完成。
烟在雪原上和呼出的水汽一起飘散,颜色就像还没放晴的天空。
“喂!还没好吗!两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磨蹭!”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大喊。他注意到人数不对,这一趟除了两位壮汉,他还带上了一个比这两个五大三粗的机灵些的小家伙。
那孩子是自己主动来找他的寻求工作的,而且只要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一天三餐和住所。波米先生现在处于对人力多多益善的状况,看在那孩子力气很大的份上,就接受了那孩子的请求。
“怎么就你们两个,鲤安呢?”
“这里。”从车底传出了一位少年的声音,他伸出手向波米先生打招呼,“防冻液漏了,我马上修好。”
“你们两个白痴看看人家!比你们小七八岁却什么都想到了!要是你们有这脑子,我们还愁抓不到好货吗!”波米先生利用这个机会抒发自己憋了好久的压力。两位壮汉充耳不闻,自从自称“鲤安”的少年加入,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波米先生骂归骂,该给的却是一分不少。
“老大,做完了。”
“牵走。”波米先生在雪地上掐掉烟头,在最前面带队向城市行进。
“鲤安!修完了别忘了把车藏好,我们老地方!”波米先生大喊。
“知—道—了—”少年的声音随着波米先生的远离越来越小。
敖江在城外有许多埋藏在雪层下的秘密地下入口,走私的商人一般都要从那里进入敖江的地下,他们要通过地下道路从地上不引人注目的小巷子里钻出来,前往各自的店铺。
波米先生凭借记忆在雪中寻找那隐秘的地下入口,在用脚铲掉几处雪之后,刷着白色油漆的钢板露出来。波米先生摸索到把手,把钢板掀起,露出通向地下的楼梯。
众人进入地下入口,断后的确认无人跟踪,把入口关上,很快那片雪地就又会被雪盖住。地下通道连接着市内的暖气厂,温度比较舒适,奴隶们也被允许放慢脚步前行。走完楼梯之后就是宽敞的大厅,波米先生的同行也多了起来。有实力的人贩子,奴隶的队伍路过时要等上将近一分钟的时间,相比之下波米先生身后只有几个人的队伍就小的可怜。
带队前往对应地区的楼梯一路向上,推开翻转的暗墙,众人再次回到寒冷的室外,从小巷子里朝街区走去。波米先生走到自家店铺的后门,取出藏在地毯下的钥匙,插进钥匙孔旋转。
门开了,热气铺面而来,有人已经烧好了炉子。
“鲤安?你怎么比我们还快!而且你是怎么不用钥匙就进来的?”波米先生看到正在擦拭墙上的相框的鲤安,不由得惊讶出声。
鲤安把相框挂回原处,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走的不是货运通道所以可能比波米先生会快一些,还有我看窗户没关严就走窗户进来了,放心吧,波米先生,东西一样没少。”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上心的份上就不说你了,喂!你们两个,把他们带到笼子里去,记得拴好!别让我总是提醒。”波米先生脱下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疲惫地仰面倒在沙发上。
“今天没有拍卖会吧?今天晚上就让我当值好了,两位大哥也该休息一下。”
“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去做吧,”波米先生把报纸盖到脸上,“那两个笨蛋今天就放他们一次假。”波米先生说完就打起了呼噜,鲤安微笑着行礼之后向牢房走去,和已经完事的一位壮汉擦肩而过。
黎明之前,敖江领空的云层之上,飞空艇在白色的迷彩涂装保护之下,像蜂鸟一样悬停在空中。这是空贼搭乘的飞空艇,他们的旗帜是赤色的天蝎,船长骄傲地把蝎子涂在了飞空艇的装甲上。
在飞空艇顶部有瞭望台,没有安排的少女在此休息片刻。她的栗色头发梳成大麻花辫从脑后搭在肩上,黑色的皮外套下是运动背心,与外套配对的贴身皮短裤,拉链拉了一半短靴合适地套在脚上。
她坐在地上,无言地眺望天边即将落下的红日。今天没有什么风,云层上面也很安静,很适合睡觉休息,然而少女却无心睡眠。她时刻都在为出击准备着,就像时刻准备出鞘的利刃。
事实上,她就是武器。
身体内的血液在呼唤着战斗,身为武器的她只是单纯地在等待出鞘的那一刻。
只是这一次出击间隔的时间,稍微有些长啊。
时至夜间,鲤安和壮汉完成交接,进入牢房里点燃油灯,凭借忽明忽暗的灯光,捧起读了几张的书。牢房内的只有一处小小的窗口被栏杆围着,但是却到处漏风,鲤安自己有外套还好说,奴隶们就很遭罪了。
三位成年男性在吃了压缩干粮之后各自蜷缩在角落里陷入昏睡之中。那个身形瘦小,被抓来充数的孩子虽然吃完了压缩干粮,但是却一直倚靠着墙壁没有动弹过,连她呼出的哈气都很稀薄。他身体瘦弱,所以一直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虽然可怜,但是鲤安也没有义务去特别照顾他。
他想起来自己口袋里还有剩下的糖果,就丢给了他。糖果在滚到小奴隶脚边,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吃吗?”
“……没兴趣。”
“我劝你还是吃了吧。”
“我不吃。”
“好吧。”鲤安合上书本,走到小奴隶身边捡起糖果,蹲在小奴隶身前,剥掉糖纸“我给你把糖纸剥掉,喂你吃行了吧。”
小奴隶没有回话,而是把脸迅速扭到了一边。
“听话,命最重要对不对。”
小奴隶还是不肯把脸正对着鲤安,紧紧咬着嘴唇。小奴隶身上的有些皮肤已经冻裂了,皮肤下面渗出血。嘴唇干裂,死皮乱翘,脸上有很多处皮肤像塑料一样碎开,是坏血病发作的症状。
“等着。”
鲤安站起来,大步离开了牢房。没过多久,他就又回到了牢房内,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因为没有水,所以鲤安只能用衣服把苹果擦干净,递到小奴隶嘴边。
然而小奴隶的态度依旧没变,但是面对诱人的红苹果,很久没有见过水果的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我们互相介绍一下如何?”鲤安看小奴隶不吃,就收回了苹果。
“我叫鲤安,你叫什么?”
“我……”小奴隶脸刚转回来,在开口的那一刹那,鲤安就立刻把苹果塞进他嘴里,让他咬了一口进嘴里。果汁滋润舌尖,昔日感受过的甜美通过味蕾传达至大脑,让他不禁呆住了。他把脸正对着鲤安,含着一小块苹果像块木头一样和鲤安对视。鲤安趁着他呆住的时候,给他擦了擦脸。
“咦?”
鲤安发现那居然是一张女孩的脸。她之前脸上黑黢黢的,而且身体消瘦,很难辨认出性别。得知了这个事实之后,鲤安觉得他不能置之不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看到女生受欺负,哪怕是萍水相逢。
“……你叫什么?多大了?”鲤安把咬了一口的苹果放进小奴隶手里问道。
“……白含光,11岁。”
鲤安叹气,他抬起白含光的右手,用钥匙打开了她的手镣。在她吃惊的时候,鲤安已经把另一只手铐全部打开了。
“那三人正在睡觉,你可以拿走他的外衣和鞋子,要是饿的话带走这些水果,厨房储物柜还有饼干,对不起,我只能帮你这些。”鲤安提起油灯走出牢房。
“……为什么?”白含光站起来,垂发的缝隙中露出的眼睛惊讶又不解地看着鲤安的背影。
“你不是特例,明天他们三个也会被放走的,现在快走。”
白含光知道那三人都睡在客厅里,现在只要她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就是安全的。她按照鲤安说的在厨房里搜集了物资,在玄关拿到了大风衣的披在身上一直垂到脚。她也在鞋柜里找到了一双鞋。那双鞋出奇的合脚,似乎是和她同龄的人的鞋子。这里只有三个成人和一个少年,这双鞋到底是谁的呢?
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必须快些逃走才行,不能辜负了那个人的好意。
在衣架上找到的一顶贝雷帽,她也顺手拿走。打开后门的时候发出的声响让她心惊肉跳,于是她不敢再停留一步。出了奴隶商店的后门,她就奋力向城外跑,路上还拿雪水洗了一把脸。
洗完脸之后她身为女生的资质就显现出来,虽然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肤色有些偏黄,但是五官标致,要是吃的好点就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她避开夜间巡逻的城市守卫,好不容易冲出了敖江的包围圈,来到了一望无垠的白色雪原,这里充满自由气息的空气让她神清气爽。
白色的雪原吗……和故乡完全不同的景色呢。
虽然时间有些久,不过终于是恢复自由了。
“跑得倒是很快啊。”
来自身后的冰冷笑声,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将她装进了布袋里。
鲤安叹着气被拷上丢进了牢房。没过多久,另一个壮汉就扛着麻袋走进牢房,把麻袋丢到他旁边,锁好门之后也回去睡觉了。
被暗算了——没想到那三人居然会戒备着自己,那么白含光被抓回来也是意料之中。
麻袋在原地滚来滚去,白含光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头从麻袋里挤出来。
“抱歉,我有点小看这几个人了。”没等白含光开口,鲤安就先行道歉。
“先不说这个,你能把我放出来吗?”小奴隶用舌头指了指麻袋口。鲤安捏住麻袋的一条麻线,把麻线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就像变魔术一样让其他部位解体,麻袋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宽松,白含光这才钻了出来。她没有再次被带上镣铐,身上的衣服也还保留着,那大概是波米先生无意中的施舍吧。
现在两人的处境和十几分钟之前完全倒了过来,鲤安被铐住,而白含光却拥有自由。
“睡觉吧,已经很晚了,拍卖会是明天中午,还可以睡很久。”
鲤安闭上眼睛之后,周围并不像他预料中的那样安静,干草移动的声音响个不停,最后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停止。鲤安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但是一睁眼却看到了白含光那张瘦黄的脸庞。
她刚才把周围的干草堆到鲤安的脑袋下面,帮他把枕头垫高。
“你在干什么?”
“这样你会睡的舒服些,我也会舒服些。”白含光很难为情地说道。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可惜生错了地方,也生错了年代。
明明身处豆蔻年华,却无法像别国的少女那样穿上五彩缤纷的彩裙,也无法找到出行游玩的伙伴,只能在这冷漠无情的冰天雪地里寻找能暂避风寒的茅屋,为生存而发愁。
幸好,这个国家的寿命不会延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