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才是不死族的待客之道呢?这片星石大陆上恐怕没有人能想象。
“客?凭什么呀?他说他是客,他就是客了?你长没长脑子啊?”
艳戳着单的额头骂他,弄得单很是窘迫。可怜单红着个脸,鼓囊着腮帮子,问:“那怎么办啊?他很厉害啊。他说要见祭主大人……”
“哦,他说要见生,你就把他带进来了啊?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出来,一路上尽给我惹事儿。等猎和魅回来了,你就给我滚回不死域去。”
单怕了,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么一趟,这星石大陆他还没有看够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他可是跟人夸下海口了,要带一肚子见识回去,要给族里立功,这下可好,猎和魅都还没回来呢,他就被自家大人嫌弃了。
怀着一肚子小心思,单把夏倾夜带到了自家大人面前。艳斜着眼睛打量这个刚刚闯进红楠城的家伙,问:“你是哪家的?”
他问完发现夏倾夜一脸茫然,才反应过来人类不讲哪家,于是改口问:“我问你,你是从哪儿来的?”
高座上的少年一头银发,眼睛斜挑,眼角有飞红,看样子是画上去的——夏倾夜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偷了哪家姑娘的胭脂,自己抹在眼角上的。
这就是不死族的“大人”吗?他实在是很难想象。
虽然心里颇觉意外和好笑,但他还是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来,答道:“我是从魔兽山脉来的,现在住在红楠城外的鲤龙山。”
艳歪歪头,看向单:“魔兽山脉是哪个地方?”
单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于是赶紧答道:“就是大群山,现在叫做魔兽山脉来着。鲤龙山大人你知道吧?虹大人那串珍珠项链就是用鲤龙山上的珍珠穿起来的,听说祭主大人为了得到珍珠,还跟一头蓝眼鲤龙打了一架,当然最后还是祭主大人更厉害一些……”
艳听着听着嘴巴翘了起来,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单却没有看到,继续说:“我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嘿,这鲤龙山到现在都还没改名儿,就是因为咱们祭主大人和那头蓝眼鲤龙的大战太惊心动魄了……”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夏倾夜不知道,然而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死族的和鲤龙打什么架,倒是都传是六始皇驱逐了蓝眼鲤龙。
“我不高兴了。”
艳说出这么一句话,单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嘴皮子抖抖索索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位大人再次开口强调:“我不高兴了。生从来都没有送过我珍珠项链。”
听到他这么说,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笑道:“哪儿呢!大人你天天敷脸,不都是用的原来那鲤龙山上的珍珠磨的珍珠粉么!只是祭主大人一直没有告诉大人你罢了。”
“啊,说起来,我今天还没有敷脸呢。不知道那珍珠粉还有没有……”说着,这位大人竟然径直从高座上跳下来,就往后堂走去了。夏倾夜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转头向单,他正拿袖子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总算是把大人哄住了……呼……”
夏倾夜张张嘴,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日后他才了解,他遇到的这两个人,恰好都是不死族里绝无仅有的奇葩。然而就是这两个奇葩,震慑住了西吟帝国的三万精兵,牵动了星石大陆上所有人的神经。
红楠城一夜城空、为不死族所据的消息很久之后才传到冰寒魔原里的修行者耳中,那个时候,各边线上魔兽和边军的厮杀已经成为常态,最终边军后退数十里,堪堪和魔兽形成对峙。
这个时候,人类修行者大都已经抵达冰寒魔原深处,即将踏临妖族领地。
何心约一心探寻摩尔人后人的踪迹——据谷乐院长所说,二十年前的冰寒魔原之中,就已经少有人提起这个另类的人类种族。
在人类和妖族划疆而治之后,他们并没有选择离开自己的原住地而迁去富饶的中土大地,而是依然在这广袤的冰原里艰难求生。只是在那之后,即使是妖族,也很少看到过摩尔人出没的踪迹,他们隐在这片冰寒魔原里的某个不可知之地,或许仍然用“换心”来求得种族的延续,或许,早已向漫长的岁月和恶劣的环境俯首称臣,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上。
于何心约而言,她当然更希望是前者,只要他们还在,小七——就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进入冰寒魔原的第十天,她和其他人不幸失散了。说“不幸”其实是假的,这里面,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分故意为之的因素。她有邪的空间法术,要在这冰寒魔原里找到摩尔人或许比其他任何人都来得更容易一些,然而如果是和黎羽、洛雁等人一起,说不得还要遇到很多不好解释的情况。锁星那孩子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跟静临鹤亲近,也不黏她,既然女帝都那么放心把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交给黎羽,那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就算黎羽照顾不过来,不还有洛雁在么?她私心里想,龙千夜恐怕是指望不上了,光一个北冥麟就够他头疼心疼的了。
一边借着邪的空间法术,一边徒步行走,越接近冰寒魔原的深处,邪这小子就越放肆、越兴奋,只是因为——他又感应到了一块翡翠之心心脏碎片。
何心约朝天翻白眼儿,恨不得把他拖过来胖揍一顿,然而最终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劳任怨受他驱使,先找这一块,有机会伺机再潜入妖族内部,打听摩尔人后人的消息。
如此,在冰寒魔原深处行走了两天之后,她终于看到雪峰之巅,翡翠之心心脏碎片的落地之处。没有阳光,它却散发出比阳光还炽烈的光线,又像是千万年凝成的一滴心尖血,创造出世间最纯净的一点红。
那一刻,她的整个身体都因此而战栗起来,这又是一个修罗场,又是一个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