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年以来,在魔兽山脉里为修行者卖命的雇佣兵多是小团体,偶有几个大的佣兵团,但都不成什么气候。在魔兽山脉的整条利益链里,雇佣兵是最卖力的,但也是最讨不到好的。夏倾夜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一点。
他这三年里,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跟着世外高人的师父修行之外,后来就一直混迹在魔兽山脉里,俨然已经把雇佣兵当成了一份可以糊口的职业。然而雇主们对雇佣兵生命的轻贱、无数雇佣兵生活的无奈,都被他看在眼里。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需要一个“虚名”来让“夏倾夜”这个名字传遍星石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让流落各方的人知道他夏倾夜还在。一旦他站在了山巅,那么无论他们在哪里,他们也很快就可以重聚。
这个虚名——他要从“雇佣兵”的身上求来。
星石历一千一百二十五年三月二十八日,以夏倾夜为首的魔兽山脉雇佣兵在西吟雁来州的鲤龙山上集会,成立“星石大陆雇佣兵联盟——天下盟”,将魔兽山脉里八成以上的雇佣兵纳入麾下。夏倾夜理所当然的成为雇佣兵联盟的首任盟主。
三月二十九日,天下盟发出盟告,要求六国皇室和修行者就雇佣兵的问题作出利益让步。
三月三十日,六国昭告天下,六国将各派皇室和修行者代表前往鲤龙山,与天下盟进行谈判。
这些消息在六国传开之后,整个星石大陆都为之震动。
鲤龙山上,天下盟里。
“盟主,如今我们要做的事已经算是做到一半儿了,那块胭脂玉……您打算怎么办?”
夏倾夜负手立于这座新落成的大殿之中,沉吟良久。“当初我夺这块胭脂玉,原本只是为了证明我夏倾夜可以为了雇佣兵的利益和桑芜皇室作对,让他们相信、拥护我,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这块胭脂玉的存在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黄鹂说:“都说这块胭脂玉是德昭天子嫁女儿的嫁妆,等桑芜皇室的人来了鲤龙山以后,难保他们不会提起此事。如果他们开口要,我们是给——还是不给呢?”
夏倾夜一笑,看着她说:“这胭脂玉虽然难得,但偌大个桑芜皇室,不可能就为了这东西斤斤计较。如果他们开口要,目的只怕不是为了胭脂玉,甚至也不是为了公主的嫁妆,而是想试探我们的态度。如果就这么轻易地还给他们,那我们还怎么跟他们谈判?”
“还是盟主想得周道。”
夏倾夜一转问起:“那两人怎么样了?还在山里转悠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黄鹂轻轻笑出声来,说:“是,只不过……据七色鹦传回来的消息看,那人还挺有意思的。”
听她这么说,夏倾夜也来了兴致,问:“怎么个有意思法儿?”
黄鹂说:“那男子每走到一个地方,见花就要采上几朵,见草也要摘上几株,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一个时辰的溪水他都要装上一壶,说是什么每个时辰的水味道都不一样。黄鹂愚钝,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再过几天,六国皇室和修行界的人就要来了,不能再让他们在这山里瞎转悠。你明天就派人去把他们接上来吧。我看他也不是只为来道谢的,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是。”
这一日,山栀子和阑珊依然在鲤龙山里转悠。他们找到一块平坦的地方,铺上一块厚实的布巾,山栀子就开始清点起他连日来的“收获”来。
一个个装着溪流泉水的瓶子,一朵朵已经有枯萎迹象的花,一株株根部犹带着泥土的草,一框框树木枝桠,甚至还有他不知道从哪儿抠来的土。这个闻闻,那个摸摸,山栀子明显对它们宝贝得很。
阑珊一边吃着带上山来的干粮,问他:“你去伽佑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山栀子一笑:“就是做糕点的啊,我还以为你猜得到。”
“九……”阑珊敛下眉眼,说,“就你们那地方也有做糕点的?”
山栀子看她:“你知道我那地方是什么地方吗?”他的神情里带着一点儿高傲,还有点儿兴奋和雀跃。
阑珊说:“不知道。你给我说说呗。”
“说起这个啊……”山栀子兴致很高,清清嗓子,说,“我们那地方地界儿很大,但人不多,所以很清静。人最多、最繁忙的地方在东边儿和西边儿,我呢本来是住在北边儿的,因为厨房在北边儿啊,我一直在那儿做糕点。他们吃的糕点大半儿都是我做的。”
他把一些花上的花瓣儿一瓣瓣扯下来,放进装有泉水的瓶子里,继续说:“可是青至……大哥是住在西边儿的,有时候我给他送吃的,就很麻烦。”
“既然麻烦,那你们为什么不搬到一起住?”
他用“你在开玩笑”的神情看着她,说:“我们那儿有我们那儿的规矩,再说,青至大哥很忙的,有时候我好几年都见不上他一面。”他说到这儿,露出有点儿失落的样子。
阑珊却说:“我就是讨厌你们那儿规矩多。”
山栀子很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阑珊接着说:“就算以后我嫁给了你,我也是不会跟你回你们那儿的。”
“我可没说要娶你。”山栀子拍拍屁股站起来,稍微有点儿窘迫。他把包袱背上身,先行踏出几步,然后说:“该走了。”阑珊于是跟上去,这回,他们还没走几步路,就遇见了一个人。
鲤龙山上,天下盟里。
七色鹦盘旋而去,黄鹂回过头来,笑说:“他们到了。”
话刚落没多久,大殿里就闯进来一个人。“小夜夜,你想我了没?”来人这么说着,却是直接越过夏倾夜,径直往那大殿上的高位而去。
“嗯,这椅子舒服!我在外面替你卖命,累死累活的,你在这儿过得倒是舒坦!”
夏倾夜转过身来,看着坐在椅子里的那人,无奈地叹口气,问:“叫你带上山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