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佑城依山傍水,钟灵毓秀,曾经演绎出不少才子佳人的故事,而很多故事,就开始于这条穿城而过的澜河。
百步宽的河道上,一座座画舫楼船随波逐流。画舫楼船里透出明亮的暖黄的光线,隐约可见里面人头攒动,笙竹歌舞,好不热闹。澜河两岸酒楼茶坊林立,已是夜半时分,仍然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不绝于耳的呼喝声。
街道两旁热气腾腾的小吃牵动着行人的味觉;卖首饰的小摊前挤着三三两两芳龄正好的女子,妇人牵着五六岁的儿子也在小摊前驻足;穿戴不菲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在街上匆匆穿行,急着买回主子吩咐的东西;一个小姑娘套中了最值钱的一对玉镯,惹不住拍手欢呼起来,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不吝称赞一句“手巧”。
房顶青瓦上,两个闲人并肩而立。
“在我的家乡,看不到这样的繁华和热闹。”
“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人间极乐,不过如此。”他转而问她,“想不想去画舫上看看?”
不等她回答,黎羽就捞起她在房顶间腾跃,一路踏水而去,跃上澜河面上的一间楼船画舫。“这是‘雅阁’,伽佑城最大的画舫,一共十三层。今晚这里有一个宴会,本来我不想来的。”
三步一颗的月光石把整座楼船照得透亮,何心约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姑娘,边走边打量,一边还忍不住啧啧赞叹。她跟着黎羽上到第六层,见他驻足停下。两个侍从模样的人恭敬行礼:“见过少城主!”
黎大公子好大的架子,一收玉骨扇:“带路!”她便跟着他走进去。
伽佑城第一画舫“雅阁”的第六层,宽广的大厅里笙乐不绝于耳,两侧各十八个座位皆是满座。一个个穿着不菲的男男女女或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又或者独自品着茶、欣赏舞乐。正面的两个主位上,右边坐着一个穿着瑰红色长衫的男子,一双眸子朗若星辰,左边一个仍然空着。
然而此时主位上的男子眉头微皱,也不看场中的笙歌艳舞,轻呷了一口茶,唤来旁边的侍从说了句什么。侍从走开了,他又继续独自喝茶。
主位左侧一个穿蓝纹白衣的男子开口,似乎很随意地问:“怎么?少城主还未到?”
黎漠微微一笑,说:“大哥的性子南兄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总想着他什么时候来,怕是不得安生。只是,公主那边……”
“黎兄多虑了,有皇宫侍卫一路护送,能出什么岔子!至多只是路上耽搁一些。”
“但愿如此。”黎漠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一声通报:“少城主到——”
大厅里舞乐骤停,黎漠随即起身,挥手屏退一众舞女,上前去迎自家大哥。
“我还以为……”
“我说过的话,还是当得真的。”黎羽说着,看看仍然空着的一个主位,问,“她还没到?”
“公主殿下许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黎羽侧头看着从后面跟上来的何心约,故意有些嗔怪地说:“你怎么这么慢?”
“我不过就落后你几步而已……”看到黎漠,她惊喜地说,“你也在啊?”
“你……”
“她是跟我一起来的。”黎羽说。
黎漠不再说话,看向何心约,眼神有点儿奇怪。
等到黎羽大摇大摆去主位上坐下,黎漠就差人在右侧的主位旁边再加上一个副位,像大人看着任性的孩子一样看着黎羽,说:“就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的,等着吧,待会儿又是一场好戏。”
黎漠领她在右边的副位上坐下,很有主人家风范地把她引见给在座众人。
坐下以后,何心约看着黎羽,悄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有时候……我觉得你比他更像一个哥哥。”黎漠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她:“是我大哥硬把你拉来的吧?”
何心约笑笑,算是承认。
这个时候,黎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何心约:“你还没有一把称手的兵器吧?”
何心约笑问道:“我要兵器做什么?”她是星师,不是星士,又不会舞刀弄剑,兵器这种东西实在是没有必要。
可是他并不理会她的反问,直接跟左侧首位坐着的一个男子说:“南研,改天把你们‘剑楼’的剑挑一把送与心约,如何?”
南研自然不能拒绝,说道:“‘剑楼’的剑,任心约姑娘挑选。”
何心约略显尴尬,心想他这少城主果然是好大的威严。正想意思意思客气一番,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通报声:“公主殿下到——”
一身深蓝长裙曳地,眉间一点紫金砂,薄唇抿起,笑意矜持。这就是桑芜帝国的四公主,镜尘烟萝。
有人不加掩饰地赞叹道:“四公主的绝色,当真名不虚传啊!”
众人向公主行过礼,这位四公主也没有什么架子,招呼众人各自入座。然后径直走向主位的方向。
看到她,公主的眼里明显有着疑惑。何心约不敢坐下,等公主到得近前,她又向她行礼道:“民女何心约,见过公主殿下。”
“你是……”
“她同是我伽佑的修行者,”黎羽说,“你该叫她一声‘姐姐’。”
黎羽这么说完,烟萝公主脸色一下子就僵了:“羽哥哥……”
这人最擅长不让人把话说完。这不,公主还没说完,黎羽就忽然夸张地打一个哈欠:“啊——”然后转头对黎漠说,“我说要来,这不就来了吗?我困了,你们好吃着好喝着,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竟就拉起何心约大摇大摆地走出画舫,徒留下大厅里一群脸色极其尴尬的人。
在回迦南山的路上,何心约问他:“为什么要故意给公主难堪呢?那么绝色的一个美人儿,你也舍得?”
“要说绝色,这整个星石大陆,谁能比得上我?”
她于是不再说话。洛雁说得没错,这种人心眼儿多着呢,你一不小心,就被他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