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最近一次打你，是你八岁的时候，跟沈翰林的儿子打架，打得人家头破血流，无论是谁问你为什么动手，你都一声不吭，我一气之下打了你，还罚你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可是你从小就是那倔脾气，就算是这样子，也没能让你开口说出一个字来。”范铮慢慢地回忆着。
“嘿嘿，那么多年前的事，我早忘了。”
“你忘了，我可没忘，那天晚上，我在外面陪了你一夜，还派了好几个人去打听到底怎么一回事。”
“啊？你都知道啦？那我当时那一顿打不就白挨了？”范子乔苦着脸。
范铮一口喝下杯中酒，道：“哼，就那点小事，你还怕我知道？”
“我那不是怕你知道了心里不舒服嘛。”
“他敢说，你敢揍，我知道了也只会让你把他往死里揍。”范铮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还记得，当时属下跪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汇报打听到的情况：“世子爷天资聪颖，在学堂经常受到老夫子的赞赏，昨天沈公子因为背不出书来被老夫子教训了一通，还让他多跟世子爷学学，沈公子心中不服，下学后故意找世子爷麻烦，世子爷一再忍让，谁知他却越说越过分，世子爷就忍不住动手了。”
“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
“据说，一开始是各种挑衅，到后来是直接说世子爷……说世子爷……”
“说！”
“说世子爷学问做得再好又怎么样，有娘生没娘疼，有爹养没爹教，是个爹不亲娘不要的讨厌鬼！”
“砰”的一声，范铮拍碎了身边的桌子。
“好你个沈翰林，还真是生了个能说会道的好儿子啊，既然你儿子这么喜欢有你这个爹管教，那我就让你赋闲在家天天管教他好了！”
“这么说来，后来沈老头被弹劾全家发配塞外是不是跟您有关？”范子乔的话打断了范铮的回忆。
“哼，他如果行得正坐得正，就算我再怎么气愤，也不会让他有如此下场，还不是他自己品行不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是是，老爹英明。”
“那时候一肚子火，再想想跪了一夜的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过也算是明白了，你脾气倔归倔，但是行事总有自己的原因，我应该相信你的。”
范子乔讨好地给他倒酒：“所以后来就算我打死了夏渊长，您也没有再打我，只是默默帮我度过难关？”
“知子莫若父，你既然出手了，肯定有你的道理，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打你也于事无补，索性就不打了。”范铮又喝下一杯酒。
“嘿嘿嘿，所以说，还是老爹英明。”
“少拍马屁了，说吧，是谁告诉你‘断红尘’跟百草丹的事？”
“爹，娘是不是有个姐姐或妹妹？”
“嗯，你娘有个双胞胎姐姐嫁给了江湖中人，只是当年你娘为了嫁给我，跟许氏一族断绝了关系，我未曾见过你那个姨母。难道你遇到她了？”
“没有，姨母已经不在人世了，”范子乔顿了顿，继续道，“云轻，应该是姨母的女儿，因为她的姥姥也是圣手夫人。”
“原来如此，难怪她跟你娘长得那么像。那，圣手夫人还好吗？”
“姥姥她去年已经离世了。”
范铮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她们母女也算是团聚了，等我百年之后，再去向她老人家赔罪吧。”
“爹，姥姥当年既然肯救我，那就说明她原谅你跟娘了。”
“我没好好照顾你娘，是我的错，她不肯认我这个女婿也是应该的。”范铮又喝下一杯酒，“云轻呢？怎么没见到她？”
“她，她现在在宁王府。”范子乔言语间有点踌躇。
范铮有点诧异，正在往嘴边送的酒杯停了下来，盯着范子乔道：“以前整个宁王府都是男丁，自从宁王妃住进去之后，也仅仅添了两三个丫环而已，连太后娘娘赏赐的侧妃都被丢了出来。云轻跟宁王是什么关系？竟然可以住进去？”
“她住进去，是为了替王妃解‘断红尘’。”
“你说什么？”范铮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爹，你别急，先听我说完，事情是这样子的……”
范铮听着范子乔的话，越听脸色越凝重，沉默了半响才开口：“我怀疑，这次偷袭宁王的人，跟当年给你娘下毒的人是同一伙人。”
“仅仅因为是‘断红尘’就认定是同一伙人？”
“你想想，当年二十五万的兵权在谁手里？是我，你娘出了事，我肯定大受影响，大梁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谁是最终得利的？是西域的星澜国！这一次宁王去攻打的恰好是星澜国，对方使用的毒刚好也是‘断红尘’，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巧合。当年我也曾经怀疑过星澜国，只是当时大梁国内大乱，多少豪门贵族陷入争夺皇位的混战中，连镇国将军也莫名其妙被抄家斩首，我放心不下刚出生的你，所以没有立马去查探，后来再查时，很多痕迹都被刻意抹去了，什么都查不出来。明天，我跟你去一趟宁王府，我要跟宁王好好谈谈。”
范子乔点点头：“好，我也要去见见云轻，今天我就那样子不管不顾地跑回来，她估计会很担心。”
“你说，云轻真的能解得了‘断红尘’吗？”
“能，肯定能，我信她！”
是夜，柳云轻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回想了一整晚姥姥的解毒手札，分明很累了，却偏偏睡不着。
“怎么啦？睡不着？”杨奕飞将她搂入怀中。
“嗯。”柳云轻翻过身来将头埋在他怀里，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他的衣服不放。
杨奕飞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嗯。”柳云轻闷闷地回了一声。
“有没有想过，帮王妃解毒之后，要去哪里玩？”杨奕飞突然转换了话题。
“没有，我不知道哪里好玩。”
“那我跟你说说吧，醉仙楼那天还没吃过瘾，改天我们再找机会去吃个够，然后再去逸仙居品茗听曲，那里的茶品种齐全，你喜欢什么就点什么。另外呢，珍宝斋的首饰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到时候我带你去挑上一些，如果你没有看中的，我画个图，让他们照着样子给你做出来。嗯，还有天香班的戏曲、墨竹轩的孤本真迹、霓裳阁的衣服，对了，北城门外十里处的梅山也是一处风景，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梅花盛开的时节，不过那山上大觉寺的斋菜倒是不错的，据说连皇帝都去吃过几回，到时候顺便在上面过一夜，梅林中赏月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还有啊……”杨奕飞边兴致勃勃地说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下来。
“照你这样子说，单是京城，我们就得待上好久了，出来那么久，不知道爹娘在家会不会担心我们。”
“不用管他们，我有给他们写信了，说会带你到处游玩，等你怀了孩子再回去，让他们安心在家等着抱孙子。”
“孩子？”
“那当然，我可是计划好了，将来我们至少要生两个孩子，嗯，第一个姓杨，第二个随你姓柳，你想想，总不能让柳家断了香火吧？对了，看范子乔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们最好还是再生一个，让他姓许，你再将那些医术传授给他，这样子许氏一族也算是有了香火传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