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从第二年开始,宛如行尸走肉的杨奕飞每一年都会重新走一遍他们从相识到分开所经过的地方,他们在冬天相遇于潮城郊外,在杨家成亲,春天从杨家出发经过南宫山庄再到京城待到夏天,之后便是到圣手夫人当初隐居的山谷,从山谷出来后去了一趟南洲城苏家以及锦城附近的小山村,接下来便是慕容家,最后又在冬天回到了杨家。只是杨家、南宫山庄、定远侯府、宁王府、苏家都将他列入了拒绝来往人员名单中,慕容家在慕容淙武心灰意冷之下也闭世隐居了,所有的地方,他只能在附近住一段时间,不断地回想着当初柳云轻的一颦一笑。
“我杨奕飞在此发誓,此生此世只爱她柳云轻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不变心,如有违此誓,就让我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不得好死!”待在圣手夫人墓前喝着酒的杨奕飞,又念了一遍当初的誓言,低声喃喃道,“姥姥,我并不是真的变心,我只爱她一个,为什么老天爷不让我跟她白头到老?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长眼,要这样子伤害她?都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她,该受伤害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啊!姥姥,我真的好想她,好想好想她,你在天之灵,有没有好好保佑她?她还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对不对?我现在已经众叛亲离了,接下来要怎么不得好死?我愿意不得好死,只求老天爷让我临死之前能找到她,再看她一眼,好不好?好不好啊?”
一只信鸽停在杨奕飞肩膀,醉醺醺的他拿下纸条一看:江湖传言,南宫山庄出现夫人心爱之物,南宫夫人声称那两样宝贝千金不换,各方人马多有猜测,或医术手稿,或灵丹妙药,但暂时无人真正见过是何物。
心爱之物!云轻有什么心爱之物?我怎么不知道?小雨找到了什么东西?既然是云轻的宝贝,那我也应当前去看一眼吧?说不定有找到云轻的线索呢?
满腹疑问的杨奕飞终于改变了当年的路线,从山谷直接去了南宫山庄。
由于被杜小雨列入拒绝来往名单中的第一名,杨奕飞没有登门拜访,而是仗着对南宫山庄的熟悉直接翻墙而入,一路畅通无阻。
“说,你是谁?是不是南宫月的女儿?你爹把宝贝藏在哪里?马上带我过去!”
一个低沉又恶狠狠的声音传入杨奕飞耳中,让他及时闪身飞到一棵树上。
一个稚嫩的声音回应道:“大叔,我是心儿啊,你不认识我吗?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认识我呢,难道你是雨姨新请来的客人?爹?心儿自小就没有爹啊,你让我带你去哪里?”
“少装蒜!你的穿着打扮完全不像下人,又对这山庄这么熟悉,除了南宫月的女儿,谁还能长居于此?”
“南宫伯伯没有女儿啊,他只有暖哥哥一个儿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跑来作客,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不管你是谁!走,带我去南宫月收藏宝贝的地方!”
“南宫伯伯的宝贝?那不就是暖哥哥、我还有弟弟吗?雨姨经常说我们三个是他们的宝贝,我是宝贝中的宝贝。你要找我干什么?陪我玩吗?”
“你!”
眼看那满脸横肉的大汉被气得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杨奕飞心中大急,一枚暗器便甩了过去,将他手中的刀打到一旁,又飞掠过去,将小女孩抱在怀中。
“你是谁?也是来夺宝的人吗?”大汉赶紧捡起地上的刀,对着杨奕飞低声吼道。
“不想死就滚!”杨奕飞无意打斗,只担心惊动了杜小雨他们,便一把甩出几枚暗器逼退那大汉。
大汉看得出来眼前这人不好惹,只得恶狠狠地留下一句:“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得到那宝物的!”
回应他的,是杨奕飞的又一枚暗器。
看着那大汉狼狈地逃出了视线,杨奕飞放下手中的小女孩,正想叮嘱几句,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一身简单的绿色纱裙,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带着好奇,小脸红扑扑的,粉雕玉琢般的可爱,直叫人想上去捏她两把。
她……
“雨姨说最近庄里多了很多客人,让我们不要到处乱跑,叔叔,你也是客人吗?”小女孩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看,手里还扯着他的衣袖不放。
“我……”杨奕飞盯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心,你怎么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一个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走了过来。
“无忧,你又不叫我姐姐!小心我跟娘告状去!”小女孩皱了皱鼻子教训他。
“你如果有点姐姐的样子,我会不叫你姐姐吗?”
“我哪里不像姐姐啦?”
“你哪里都不像姐姐!”
“你……”小女孩眼眶开始红了。
杨奕飞盯着眼前这两个小孩子,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两个今年几岁了?”
“我们五岁半了。”
“你,你叫柳心?那他呢?”杨奕飞蹲下来与他们平视,心扑通扑通乱跳。
这两个小孩,活脱脱就是自己跟云轻小时候的样子啊,难道?难道!
“叔叔,这是我弟弟,他叫许无忧,我们是双胞胎哦,不过娘说弟弟要跟姥姥一样姓许,所以不能跟我一个姓氏,嘻嘻。”
柳心?柳云轻的柳?许无忧?许氏一族的许?这么说来,他们真的有可能是我跟云轻的孩子了!
“你们的娘呢?”杨奕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要找我娘干嘛?我娘不见外人!”许无忧将姐姐拉到自己身后,一脸紧张地问道。
“我,我想见一下她,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杜小雨突然从树荫后转了出来,走到杨奕飞面前,盯着他道:“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雨姨~”两个小孩一见到杜小雨,边扑上去边亲热地喊道。
“我……”是啊,即使真的是云轻,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伤透了她的心,我还能求她回到我身边吗?她还愿意理我吗?两个孩子,她都没让他们姓杨,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吗?我再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来说,只是在提醒她曾经受过的伤害罢了。知道她还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我不该奢求太多,再去搅乱她的生活,对吧?
想到这里,杨奕飞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小心儿,你还没告诉这个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吧?”杜小雨亲热地抱起小女孩。
“叔叔,我叫杨柳心,你真的认识我娘吗?”杨柳心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杨?杨柳心!她终究还是让第一个孩子姓了杨呀。
杨奕飞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伸出手摸了摸杨柳心的小脑袋,温柔地说:“乖~叔叔认不认识你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娘过得好就行了。”
“可以让我抱一下她吗?”杨奕飞看着杜小雨,一脸正色地请求道。
杜小雨将杨柳心递了过去,杨奕飞接过她,又一手抱起站在那里一直盯着他看的许无忧,突然觉得,老天爷待他不薄了。
老天爷,我不会再怪苍天无眼了,谢谢你,谢谢你让云轻还活着,谢谢你让她生下了这两个孩子,谢谢你让我有生之年能知道这个消息,就算你让我现在死,我也死而无怨了。
杨奕飞紧紧地抱着他们,红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两个孩子似乎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却又一改平时动不动就吵闹的性子,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