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林玉贞?”温情听她道出姓名,点了点头,原来蜀山派奉玉为门中至宝,但凡门人的名字中无不带了一个“玉”字,可见这林玉贞必是蜀山派无疑了。
温情有些奇怪,这蜀山派信奉道家,讲究的是清净无为,闭门修真,怎么门下弟子会为区区一百万来做这种杀人的勾当呢?她问林玉贞:“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我,难道就是为了那一百万吗?”
林玉贞点头,说:“是!”
温情用手指抬起对方的下颌,挑着眉头道:“难道你师父不知道你的所做所为?你不怕她把你废了武功踢出门去吗?”
听了这话,林玉贞嘴一瘪,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那哭声还贼大,跟杀驴似的,温情吓得忙捂住了她的嘴,这要是把管教引来了可就麻烦了。
秦丽丽照着她脑勺拍了好几下,小声斥骂:“你丫的哭什么哭,叫殃子呢?!”
林玉贞总算把眼泪憋回去了,抽抽答答的道:“我师父归天了。”
温情点头,也难怪,师父死了,徒儿想起来难免要哭一场,可见这林玉贞还挺重情义的。”你师父死了,你就做这种违背师训的事,等你将来有归了天,怎么还有脸去见你的师父?!”
林玉贞闭上眼,慢慢垂下头,咬牙说:“我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我们蜀山派!”
温情不懂她说什么,捧起她的大脑袋,问:“你好好说,你怎么对得起你师兄了?”
“我……我背叛了师门,我该死!师父啊,徒儿不孝,您带我走吧!”那个林玉贞又痛哭起来了。
姐儿几个又手忙脚乱,急得满地直转。李冰说:”这人怎么这样啊,没说两句话怎么又嚎上了。”
宋薇举手要打,被何紫栏住了,何紫说:“让她哭吧,我看她也有难处,哭够了也就好了。”
何紫抚着林玉贞的头发,柔声道:“妹子,哭吧,谁到这里谁心里都有憋屈,哭完了跟姐说道说道,说出来心里就敞亮了。”
林玉贞这回可就放开嗓子嚎啕大哭了,整个人倚在何紫身上,何紫的衣服前襟不一会儿就沾满了鼻涕眼泪。
没过一会就把管教引来了,“嘿,怎么回事?嚎丧呢?!”
宋薇忙过去点头哈腰的汇报:“报告政府,咱这姐妹想起伤心事了,大伙正劝着呢。”
在女号子里,这种事常见,管教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可就这犯人哭的动静也太大了吧,离老远就能听见回音儿,不知道的还当看守所改屠宰场了呢。“我说,哭差不多就得了,这动静也太让人闹心了。”
管教走了,林玉贞也把哭声止住了,她这才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道出来:“我们蜀山派本来与世无争,可谁想到一个月前连祖庙都被人给占了。我们那劳动东路要拆迁,我们的祖庙也在拆迁之列。那群拆迁队蛮横透顶,你不走就断水断电,连打带砸,我们跟他们谈不拢,他们就把我们祖庙的窗户玻璃都砸碎了。师父告戒我们不许与强迁队对着干。可我性子烈,忍不下来,打伤了两个强迁队员。师父本来身子不好,当时就急得离世了,我也被抓到这里来了,而祖庙在我进来两天就扒平了……”
温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蜀山派应该在川地吧?祖庙怎么跑到咱这片儿来了?”
“玉罗真仙仙游之后,一场战乱,把我们蜀山派彻底毁了,我们的第十三代祖师谷玉钟,把师祖的牌位和门主宝剑都带出来了,到上湖投亲靠友,后来就在后来的劳动东路开辟了祖庙。可没想到前一阵子,那个黑道的战云包了那片地,我们的祖庙因为房屋的手续不全,给的回迁房还不及之前的十分之一,我不服气才跟人家打起来的。”
温情虽没见过战云,也知道是上湖的一霸,当然她也听说他曾经在程冬琦的手下遭过殃,还断了一条腿,不禁骂道:”那个狗东西怎么还那么猖狂呀?!”
林玉贞又继续道:“我被关进这里之后,前两天就有人找到我,说市长要我干掉你,不光给我一百万报酬,还能放我出去,帮我们重建蜀山派的祖庙。要知道,我一心想着要把我们蜀山派发扬光大,有了钱,有了祖庙,我们蜀山派不就又恢复了吗?哪像现在,连安放前代祖师排位的地方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林玉贞又呜呜的哭起来。温情听完了她的讲述,不由得对这个家伙又怜又恨,她说:“你为了钱为了祖庙你也不该杀害无辜呀?如果你师父活着,她能让你这么做吗?”
“不能。”林玉贞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不想我们蜀山派就这在我这一代彻底毁了……”
何紫说:“你呀,做事就是不经脑子,当初你跟人家拆迁队斗,你是老百姓,人家可有政府撑腰,你再厉害你能斗得过他们去?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找苦吃。再说你现在帮那个恶市长杀人,我就不信你杀完了人,人家还能让你活着出去,到时候再定你一条杀人罪,干脆把你也弄死灭了口,人家手不沾血,还万事大吉了!”
宋薇也说:“大姐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大傻冒,那种人的话你也能信,那个陈正道和战云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巴不得你死呢!”
林玉贞一听这话,红着眼睛问:“你说陈正道跟战云是一伙的?”
宋薇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整个上湖都传遍了,说陈正道和战云拜了把子,陈正道也是借战云哥哥战阳的光才当上的市长,难道这些你都没听人家说过?”
林玉贞这回可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那群人是想先来个借刀杀人,然后再借着她杀人的罪名把她再给杀了。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毒计呀!
林玉贞低着头,阴森森的道:“等我有一天出去了,我一定饶不了这群恶人!”
陈正道的官阺在上湖的湖东新区,这里是三年前建的政府家属小区,陈家在湖东新区的最纵深处,三层楼,底上下加起来也有四百多平。整体装修全都仿照中国古典样式,客厅里摆满了紫檀花梨之类的名贵明式家俱,以及各种古代瓷器。中堂墙上还挂着一幅几十平尺的巨幅山水画,上面山峦叠翠,江水奔流,笔触气势恢宏,大气庞博,题款上写着,“看如今,谁主沉浮”!
陈正道回到家时已是午夜时分,他习惯性的坐在客厅里喝着醒酒茶,摆弄收藏的古董物件。白天上午有人造访,送来一块战国玉璧,有盘子大小,厚不到半公分,上面却刻有细致的龙纹,边沿处还有三种沁色,极其的精美华贵。陈正道把玩在手上,对着台灯细细观赏。他知道这块玉璧是前几日,一富商在香港苏士比用十二万港币拍下来的。而现在自己竟然分文未付,却有人自动送上门来,这便是当权之利也。
有权必有利,且一本万利,有时候甚至一句话,一个字条就可换来别人一年甚至于一辈子也难求得到的利!而有权者,只需大大方方坐享其成就行了。谁让你不是有权者,只要有了权,谁又能跳出这个窠臼呢?权利,权利,有权莫不是在求利吗。
陈正道正把玩得兴致极高,想着这么一件宝贝该藏在哪里比较妥贴。突然,耳畔只听见一阵怪异的声响,长短不齐的从身后传来。那响动喑哑低沉,又一声叠着一声,像有人在唱着哀曲丧歌,而屋里的灯光也随着这似泣似诉的丧歌忽明忽暗,使得整个房间里一下子变得鬼气森森!
做为一个心里有鬼的人,陈正道最迷信鬼神。他宁肯每年捐几万块钱给佛堂,也不会想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是否衣食无忧。他认为自己有了今天的一切,是佛主保佑的结果。亲生女儿只不过是自己通往幸福生活的累赘而已。
而既然有神佛,也必然有鬼怪!而今鬼哭声就从身后传来,听着陈正道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他却没有勇气回过头去,他怕看见一个青面獠牙,长舌及胸的猛鬼。
而那鬼到底还是把手拂在了他的肩头,但听那鬼幽幽叹息一声,夹带着一股极冷的凉风吹抚在他的脸颊上。
陈正道嗅到一种熟悉的香气,这种气息曾几何时跟他耳鬂厮磨,让他心旌摇荡,而此时却让他觉得阴冷,觉得心悸。他双眼目视着前方,正好那百宝架的玻璃门映照着自己所坐的位置,从那玻璃门上可以隐约看见自己,也能看见身后那个长发白袍的女鬼。
“是你吗?”陈正道哆嗦着嘴唇,勉强问出了这三个字。
“你还能记得我?”那阴冷的声音从陈正道的身后传来,“哈,”那声音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彻彻底底的把我给忘了呢。”
陈正道平静了一下心绪,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我哪能忘了你,我的结发妻子,你要知道每年的七月十五我都会给你烧一大堆金票和元宝,让你在阴间保佑我升官发财,难道你都没收到吗?”
那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却是极其的哀怨:“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可我在病入膏肓的时候你却在哪里?你不正和那个女人滚床单呢吗?你把我和你的亲生女儿扱在一边,自生自灭,根本就没管过我们母女的死活!你还敢说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又何曾顾及过我这个妻子了?!”
那声音越来越激动,最后不得不停下来,不然到最后几乎会喊破了嗓子。那个声音幽怨的道:“但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男人喜新厌旧,本来无可厚非,我不追究了,可你却不该把亲生女儿丢在一边不管不顾!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陈正道仍是不敢回头,但他却狡辩道:“不是我不管,是我不能管!你也知道和我结婚的女人是谁,她除了给我高官厚禄以外,还夺走了我的自由,我是身不由己呀!”
“你在胡说八道!”那个声音顿时变得严厉许多:”但凡你真正顾及到了父女之情,你也不会这么多年一面也没去看过她,但凡你顾及到了父女之情,你也不可能把她丢到医院里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你就是一个冷血动物,你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你该被天打雷劈,碎尸万断,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也做不成这种事!”陈正道一开始被吓得浑身发抖,紧接着他又像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发亮的对着玻璃门映出的鬼影道:”你做不成这种事的,因为观音菩萨不会容你这样做的。你知道吗?我在观音菩萨的诞辰日花了十多万给他老人家重塑了金身,他受了我的恩惠,怎么会让我死呢?他老人家法力那么大,而你呢,只不过是个冤魂野鬼而已,你怎么能斗得过他老人家?!你还是赶紧走吧,不然她老人家来了,他会让你的魂飞魄散的!”
那个声音怒极反笑,笑声极其的凄厉惨烈,让整个房间都有了回声,那个声音笑过之后,才嘶哑着道:“且不说他存不存在,就算是他真的存在,真的有灵,他能像你一样收到了钱财,无论是谁都要替他去消灾,那他哪还配称菩萨,他不就是一个噬财如命的小人而己?那天地间哪还有什么正道,只要有钱财,只要有权力,就可以无法无天,无恶不做了?你千万别痴心妄想,不会的,这世界再黑暗,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的,天道循环,善恶有报,那是不变的真理!你所做的一切,早晚会有报应的那一天!”
陈正道瞪圆了眼睛,质问那个玻璃门上的影子:”那么你说的报应就在今天,就在现在吗?那么你来吧!我倒要看看我会得到怎样报应?!”
“不是今天,也不是现在。”那个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是你的女儿救了你。她一直想要看到她的爸爸。她说她的爸爸一定很穷,一定很贫苦,不然他不会不要她,不会不管她。她要努力学习,找到好工作,将来挣钱来养活她的爸爸,她要尽心尽力的孝敬她的爸爸。而做为女儿的妈妈,我要帮她完成这个愿望,让她在今生今世能够见到她的`穷爸爸’一眼!”
那个声音又道:“如果让你死,可以不废吹灰之力,如果不是你的女儿,你早已经死了千回万回了。”突然那个声音变得严厉了:“你来看!”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从陈正道的肩头上伸了过来,直指着条案上那块玉璧,“叮”的一声轻响,眼见着那块玉璧就慢慢的化成了一堆齑粉,像撒了整整齐齐的一圈白色的盐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