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市附属医院内,沈晓薇站在手术室外呆呆的望着里面。
“如果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我决不会放过你的。”一个四十几岁,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一边推搡着沈晓薇一边狠狠的说道。
“姐,你不用太担心了,墨然不会有事的,甘军一定会尽全力救他的。”旁边另一个三十几岁,很漂亮的女医生劝说着。
“你也给我闭嘴,说起来都怨你们,墨然好好的一个假期,你们非说要考考他的专业学习,让他来你们这住,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谁负责啊?”
“我昨天来接他,你们又不让走,要是早点走怎么会出事!”
“甘军要治不好我儿子,我就掐死他!”这个女人神神叨叨的说了一通话,然后坐在长椅上哭了起来。
女医生许涵看着她爱人的姐姐甘静,无奈的叹了口气,和甘军结婚这几年她早已经习惯了甘静刀子一样的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甘静和许涵都坐在了长椅上,沈晓薇却始终站着,甘静不时的责骂她几句,她都默不作声。
此刻她的一切思绪都在手术室里面,那个救他的小伙子一定一定不能有事,否则她一生都将活在愧疚中。
又过了好久,沈晓薇觉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突然她看见手术室的灯灭了,她赶紧上前两步,却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许涵忙扶起她。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将病人推出来,外面的三个人都围了上去。
“甘军,我儿子怎么样,他没事吧?”甘静对着给儿子主刀的弟弟急切的问道。
甘军摘下口罩,露出了英俊的脸庞。沈晓薇看见甘军,觉得他和救她的小伙子是那样的相像,不愧是亲舅舅和外甥。她没有开口问,只是看着他,等待回答。
“脑子里的所有血块我都已经取出来了,恢复好的话,应该没什么事。”甘军带着掩盖不住的疲倦说道。
“什么叫应该没事?那就是说还有有事的可能?”甘静不依不饶的拉着甘军问道。
“姐,我是医生,但凡的可能我都要考虑进去的,我并没有说一定会有事。”
“我不要听你的可能,我要你的保证,你现在对我保证,我儿子一定会好,不会有任何事!”许涵看着甘静在闹,却不敢上前去拦,只能默默心疼着疲惫不堪的爱人。
“好好好,姐,我跟你保证,这些天我会亲自看护墨然的术后恢复,不让他出任何差错,出院时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安墨然,这样行吗,我的亲姐?”甘军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给他姐姐吃一颗定心丸,好让她不再闹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手术还算顺利,想来他的外甥也不会有什么事。
甘静终于放过了她的弟弟,一干人等把病人送进了病房。
原来他叫‘安墨然’啊,沈晓薇觉得这名字很好听,这时,那个甘静又说道“去把你的家长找来,我儿子的医药费你们怎么也得负担一半吧。”
沈晓薇听后战战兢兢的问道:“那需要多少钱啊?”
“我也不难为你,凑个整数,就五千吧,实际真要你付一半的话可不止这些”。
五千啊,她现在加上卖血的钱一共也就三千,可让她出一半的医药费已经算是便宜她了,要不是因为救她,他怎么也不会受这个伤的。
“怎么,想一分钱也不拿啊?”甘静见她不出声,生气的问道。
“不,不是的,我是在想我的钱不够,要不我先给您三千,剩下的我以后挣了钱再给您,行吗?”
“那不行,以后我上哪里找你去,你快点把你爸妈找来,我不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说。”
“求求您了阿姨,您就相信我吧,我一挣到钱了就马上还给您。”
“都说了不行,你就不用跟这废话了,你要是不回去找家长,我就要通过法院了,到时一纸传票传到你家里,你爸妈还是得拿钱。”
沈晓薇一听吓得差点哭出来,这时许涵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的安慰她“你先把你父母找来,到时互相沟通一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真的不想让她父母知道,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沈晓薇咬了咬嘴唇,说道:“好吧,可我只能把我妈妈找来,我爸爸有病不能来。”
“谁来我不管,只要找来一个就行。”甘静不耐烦的说道。最后在沈晓薇准备回去时,甘静还不忘了把她的学生证押了下来。弄得许涵在旁边很是不好意思,她觉得好像是在欺负一个柔弱的孩子一样,可她又能拿这个姐姐怎么样呢!
解决完沈晓薇,甘静进病房去看她的儿子去了,许涵安慰了女孩几句也进去了。沈晓薇趴在门上,隔着玻璃看见躺在病床上还未清醒的救命恩人,鼻子感到酸酸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期盼着他能早点好起来,期盼着能当面和他说声谢谢和对不起,期盼着这件事能早些过去,似乎还有什么期盼是她也不清楚的。
长途汽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沈晓薇从车上下来,熟悉的景象映入了她的眼帘,不宽的马路左面立着一块简易的路牌,上面写着‘苇子村’,这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既热爱但又想逃离的地方。她热爱这个像摇篮般给她温暖的小村子,但这里的贫穷又让她努力的想逃离。
沈晓薇向着村里走去,心不在焉的回应和她打招呼的村里人,不一会她就到了已经离开两个月的家,一个不大且破旧的房子。
“晓薇回来了!”刚进屋就被倚靠在床上的父亲看见了。“孩她妈,快进来,晓薇回来了!”他冲着窗外喊了一句。正在地里干活的母亲听见了赶忙随手摘了块抹布搽了脚上的泥巴,就进屋来。
看见又瘦了一圈的女儿,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急忙转过脸去说道:“这个点回来定是饿了,妈去给你做饭去。”
沈晓薇没有说什么,她除了身上背着的包外,就是从家走时带的衣物,她没有给可怜的父母买任何一样东西回来,她感到嗓子处有些哽咽,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坐在父亲跟前帮他揉捏着腿脚。
“薇啊,爸爸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些日子定是受苦了。”靠在床上的父亲先开了口,“都是爸爸不好,你刚一走爸爸就后悔了,你这个学费爸爸该拿的,所以啊,爸爸就让你妈去找了以前我干活时管我的工头,跟他说了家里的情况,他人真的很好,爸爸刚出事的时候他就帮了咱们很多忙,这回他又是借给了咱们两千块钱。”
“啥?你向那个工头借钱了?他什么好人啊,当初该赔给咱们的工伤费,他才给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就不给了,分明就是个无赖。”沈晓薇急了。
“那也不能怪他,他也是给人家打工,工地上的事他也不全说了算,赔给咱的钱还是他给争取的。”
“好了爸,就你老实好糊弄,说啥你信啥。”
“不管怎样这回不又借咱两千块钱嘛,你这些日子在外打工也该挣了点钱,这回这个大学咱能去上了,高兴不,薇?”父亲难得的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窗外的夕阳红得那样艳丽,似一团火在烧,袅袅的炊烟向着天边飘去,似飞蛾扑火般,飞进了那团火里。
沈晓薇望向窗外,那团火红的夕阳是她从小就喜欢看的,在那里似乎总是能看到美好的希望,就像烧过的夕阳会落在黑暗里,但明日一定会有一个更加明媚的太阳升起。
可即将来临的黑暗真的能够过去吗?此刻的她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的人一样,马上就要窒息了。
弟弟放假去了外婆家住,晚饭就她们三个人吃,母亲烧了四个菜,虽然只有一个带肉的菜,但一家人还是吃得很香。饭后,沈晓薇要帮母亲收拾碗筷,却被母亲推了回来。她没有办法只得又坐在父亲跟前。
“爸,这学我怕是上不了了。”她咬了咬嘴唇,决定还是和父亲说。
“怎么了,爸爸不是都说了咱们现在有钱让你上学了吗?”
“爸,我……”沈晓薇不自觉的有些哽咽,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晓薇啊,你在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让爸爸着急啊。”父亲从女儿的神情中看出来,女儿在外面一定出了什么事。在父亲再三的追问下,沈晓薇把遇到抢劫,又被安墨然所救,安墨然又被流氓打伤等等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她吞吞吐吐地说安墨然的母亲要她们付五千块的医药费。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站在了门口,他们所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这个钱咱们该拿!”父亲母亲几乎是一口同声的说道。
“这钱咱们必须拿,人家是为救咱才受的伤,咱要是连这个钱都不出,咱还是人吗,只是,晓薇这学……”老实的父亲说道。
“爸,事到如今,这学我也就不上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不上学但也不会早早嫁人,我会出去打工挣钱,还可以供弟弟上学。”
“真是我的好女儿,是爸妈对不起你啊!”说完父亲老泪纵横,母亲也掩面而泣。
“爸,你不要这么说,你和我妈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爸妈,不上学也没什么,你女儿这么优秀,到哪都一样出息。”说完沈晓薇笑着亲了父亲脸颊一下,又亲了母亲,使得老两口也都破涕为笑。
此时火红的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可是明日注定会是一个晴朗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