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乱着,多少人家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荒芜萧条着,走了逃了活命去。
大庸城一个姑娘两个姑娘莫名失踪了,三个四个连接着八九个。父母们报警的哭泣的,谁都搞不明白姑娘们为何无端端失踪了?政府遮遮掩掩犹犹豫豫拖拖拉拉查着案,谁不知是在敷衍可怜父母们。
谣言漫天飞来飞去,采花大盗来了。连连征战,来了一帮带兵的,走了一帮带兵的,抑或几帮带兵的就地交起了火,人人都知道那叫军阀。有军阀在,偶尔也会失踪个把姑娘,可是过不了多久,人们都会晓得姑娘是被兵**抓了去做小。可这次?失踪了一大把姑娘,政府竟然查不出丝毫线索,莫不是被鬼勾了魂儿?可是勾了魂儿也会有个肉身在,这可好,连个尸身都找不见,到底是为么子呢?
田启建也有些担心起来:“七妹,外头不太平,你就莫去念学了。”田启建害怕七妹整天在外有个三长两短,更害怕田家的声誉有个不堪回首。学,可念可不念,罢了罢了,不念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采花大盗的传说就像阴森森的符咒顶在闺女们的头上,各个胆战心惊,生怕成了采花大盗手中摧残的那柔弱小花。大户人家更生怕沾染脏东西,找了道士们在大宅施施法打打针,赶走那些个不利顺的东西。
唢呐吹起来,鞭炮炸起来,人声响起来,大红花轿抬起来。霎时间,大白天竟有无数姑娘闷在花轿里,忐忑不安去了婆家,身边总是少不了一把铜壶,要么是郭家的铜壶,要么是田家的铜壶,一把一把壶又见证了无数闺女幻化成女人,祈求同福同福吧。
十六七的年纪,多数闺女已嫁做人妇生为人母,家珠和七妹仍孤单单守在闺中。家珠担忧起来:“七妹,有采花大盗呢!”“堂客们传的谣言,莫信!”
大好年华的两姐妹待字闺中,竟无婆家托媒人上门,莫不是田家小姐都是惹不得的。
堂客们又开始咀嚼起家珠和七妹来。田家两个姑娘没婆家要呢,也是哦,谁敢招惹田家小姐呢?那田家大小姐跟着破烂货跑了,私奔嫁人,生子丧子,克夫被休,到头来还毁了许家婚约,心里太无货了,终究还是跟着破烂货再跑了。这田家二小姐,一心想帮婆家要娘家财产,可是要不得。谁还敢要田家小姐呢,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堂客们咀嚼的话,七妹听出了茧子。有婆家也好无婆家也好,干那些堂客们么子事?无端端造出有的没的话,净瞎胡扯。
倒是家珠愈来愈忧愁起来,整天闷在房里绣花不是,做鞋不是,整天靠在窗前手倚下巴,生出一声一声叹息。快十七了,为么子还没人上门提亲呢?这外面三天两头失踪姑娘,生怕自己也被那万恶的采花大盗捉了去,到头来命不久矣。
红事遍布了大庸城,闺女们一窝蜂嫁人咯。田启建忙的有些应接不暇,田家老宅、田家铜壶作坊、田家新宅、田家铺子,更要收那百亩良田的租子,忙的实在是有些不能支持了。
“爹,让我去铺子里卖壶吧!”
“你?一个姑娘,哪里懂得做生意的事?”
“姑娘怎么了?不懂做生意怎么了?我会写字,我会打算盘,我会记账本,怎么就不能卖壶了?”
“也罢也罢,你去卖壶吧!”
一本账本两本账本,七妹记了五本账本。田启建疑惑着,把这五本账本复算一边,竟分文不差。这个丫头,竟能将账本记得如此整齐利索,不曾有一文钱的误差,莫非是姑娘在学堂里学到了本事?可恨振祖不扯气,天天儿飘在外头游荡,不肯花一点心思在学业和家业上,常常到:“爹,做生意的事我以后再学!”
家珠瞧七妹像是发了神经,好好的田家小姐不呆在家里绣花,硬是要跑出去做个野姑娘跟形形色色的人讨价还价,无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儿。
大家闺秀又能怎样?娘算的是小家碧玉,那又怎样?卑微。大姐算的是大家闺秀,那又怎样?悲惨。二姐算的是大家闺秀,那又怎样?无奈。不做大家闺秀又怎样,做了野姑娘又怎样?七妹觉得闷在房里像大家闺秀般绣花做鞋是鱼,跑在外面像野姑娘般卖壶收租子是熊掌。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谁说只能男儿做大事见世面,她七妹虽为女儿身也能为田家做出一番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