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胡家婆娘生了,又是个儿子。本是想丢了这个带小鸭子的家伙,饥荒连连,穷的一塌糊涂,实在是养不起第四个儿子,光吃饭也就罢了,娶妻生子复生男,养不起咯。
天空万里无云,蓝蓝的底儿,阳光软软斜射着,人没得吃饿得发慌,看阳光也是软软的。绕过田坎儿,走过小溪岸,过了澧水河。田启建走在前面,田覃淑媛跟随在后抱着个包袱;紧紧跟随在后的有碗右手提着一竹篮鸡蛋,左手提着两只鸡;天福在后面紧紧跟着,肩上挑着一担谷子,谷子上堆了匹棉布。
田覃淑媛心里不是个滋味,进田家十七年,怎么都不能生出一脉香火,到头来,还得从别人家过继一脉香火,难不成她的命就套死在这传承上?只可怜那十个月大的田七,干瘪的,不成人形儿。
胡家真是穷的一塌糊涂,一间半分地大的茅屋,房顶的茅草干断掉很多,泥巴墙早已不是黄色,被风雨吹成了灰色,孤苦伶仃的。田覃淑媛想象不到这胡家二老和三个儿子怎么才能蜗居在巴掌大的空间内,何况这胡家大儿子快进成年。
这胡家可怜的四儿子!
昏暗拥挤的屋内,胡家婆娘虚弱躺在板子床上,头上裹了一块皱巴巴的咔叽布。床头,咔叽布包裹着的襁褓内,传出了一阵阵哭声,定是胡家四儿子。
田启建令天福和有碗放下带来的东西,随即和胡家男人说道起来。田覃淑媛一步一步挪向床头,这一步一步沉重的,是没想好怎么接走这襁褓中的孩子,这以后一辈子该怎么和这陌生孩子相处下去?
非亲生的孩子,该怎么养呢?
田覃淑媛从床头抱上襁褓,这孩子黄瘦黄瘦的,还未睁开的眼糊上了厚厚一层胎腻,只是张着扁扁的嘴巴噶哭着。胡家婆娘虚弱说道:“崽儿饿的!没奶水喝!”“我们提了一篮子鸡蛋,你可得吃完!”“田夫人,求你好好待这崽儿!”
田覃淑媛慢慢解开手中襁褓咔叽布,只瞧见一个光光毛孩儿,胡家竟穷的做不起一件婴孩儿小上衣!原以为胡家给孩子穿的衣服顶多是留下来的旧衣服,谁承想,一个弱小精光光的排骨般身子在田覃淑媛眼前晃动着。孩子干哭着,翘起来的小腿乱蹬,肚皮上没有干掉的脐带像肚脐眼长出的鱼肠子,而这肚脐眼儿俨然红红的,竟只用这粗糙的咔叽布包裹着光光的孩子。田覃淑媛的眼顿时热了,两行眼泪从眼角瞬间流下来,这造孽的孩子。
“太太?”见淑媛哭了,有碗试探性呼喊一声,莫说田覃淑媛见不得眼前可怜的孩子,这有碗早就忍不住想要哭了。
田覃淑媛并没有搭理有碗,她解开上身衣服的蝴蝶扣,一颗一颗,一个白如雪的胸部露出来,**湿湿的,仿若刚刚喂过饥饿的崽儿。她把精条条的孩子抱起来,把孩子扁扁的嘴凑到**边儿,大概是闻了一股奶香,孩子的哭声顿时小了很多,“啊啊”哼两声,孩子本能般衔住她的**,嘴巴一抿一抿吮吸起了奶水。
**有些痒痒的,这小嘴巴吮吸急了,还真有一股粗厚的奶水从胸里喷出来,看来这两个月催奶还是催成了。还是生家洁的时候喂过奶,应该有十六年了,十六年没有给孩子喂过奶了,这种感觉久违了。她想起家里的田七,眼泪又流了出来。这陌生孩子衔着**一大口一大口吮吸着,满足极了,自己亲生女儿田七却从不曾喝过自己的一口奶,莫非是自己注定要当手中婴孩的母亲?这婴孩吮吸吮吸,放佛弄明白了这股子奶香就是母亲的味道!
“田夫人,你奶水真足!”胡家婆娘一阵欣喜,望见自己十月怀胎生出的崽儿贴在别个女人胸上吮吸奶水,虽有万分不乐意,却也知足了,至少这崽儿跟着田家人,可以保住一条贱命!
“催的!催了两个月!”田覃淑媛轻声说到,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吸奶水,她看入迷了。许久,她才惊起说:“有碗,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
有碗打开包袱,里面大大小小一套衣服全齐了,虎头棉帽、汗衣儿、贝甲儿、套衫、棉衣、汗裤、套裤、棉裤、棉袜、虎头鞋,甚至虎头口水兜和棉纱裹肚脐布,田覃淑媛都准备齐全了,全是新的。
这大红花花的虎头鞋真好看。鞋背绣的王字端端正正;虎眼用了五彩丝线勾勒,象征吉祥如意;虎鼻子用黑线做底,灰线间隔;虎嘴巴竟是水红的,莫非是图这种色好看?
胡家婆娘见此,眼泪直流,嘴巴颤抖着,说道:“幸亏有你们,孩子才没丢,看得出夫人你是真心待孩子!”
“你放心,这孩子以后姓了田,我会视如己出!”
这是,田启建和胡家男人从屋外走进来,启建见孩子贴在淑媛胸前大口大口吸奶,便问:“喝好了?”“还没呢!还在喝!”
胡家男人说话了:“田东家田夫人,这孩子没丢成幸亏了你们二老,送子如丧子,我二老从此以后与这孩子无么子瓜葛了,也不会再见这孩子!”“你?么子?”胡家婆娘吃惊了些许,与骨肉从此天涯两隔是多么残忍的事,听男人说到此话,胡家婆娘仍旧不由吃惊了一下,可这惊讶声音终究没有说出来。她明白的,孩子去了田家是过好日去了,丢了也是丢了,还不如天涯两隔让他这条贱命好好活在这万恶的世间,送了就送了吧,也算是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