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你去和苏德下那什么棋了？“
“是象棋。”刘嘉之淡淡地补充。
阿古达木挥挥手，“管他什么起，我对你们汉人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刘嘉之看着杯中雪茶，笑了笑。
阿古达木也喝着茶，说起：“这什么雪茶的，味道不错，却不知道产自哪里？”
正巧低着头的刘嘉之目光微闪，漫不经心道：“都是胡商贩来的，不太清楚。”
阿古达木摇摇头，不知道在感叹些什么，完了，往旁边一靠：“来的消息都讲了些什么，你再给我说说。”
刘嘉之点点头，正襟危坐，将事宜思路稍整，一件件从头讲起。
待刘嘉之从皇帐出来回到住处，已经接近半夜。
刘嘉之的居所是一处仿中原建筑的小院落，安于中央偏东南的方向。
忙了一天的汉人参谋才到家，马上有侍女焦急地迎了上来：“大人不回来，夫人不肯休息！”
刘嘉之一脸倦色，闻言轻轻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是。”
房间里灯还亮着，刘嘉之没走到房门，里面就传出一声声清脆的铃声。
刘嘉之撩袍迈步进去，回身小心地将门合上，一边用汉语说：“最近公务繁忙，你不必等我，先行休息即可。”
“叮。”
从里间缓缓转出来一名女子，身材矮小瘦弱，皮肤因长年不见光而分外白皙，长相并不算出众但小巧怜人。一身作着汉家女子的打扮，举止端正，手执一枚精致的银铃……然而，空洞的双瞳却让人不知她正看往何处。
刘嘉之并无意外，反而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一般，踱步走过去扶她到桌边坐下。
“托娅，你可还有听到那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女子摇了摇头。
刘嘉之轻叹一口气，伸手揽过女子的肩头，喃喃：“草原终于乱起来了，要多加小心啊……”
托娅似懂非懂地在他怀里点了下头，抬手摸索了下，摸到了夫君的脸，顿时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许是被托娅的情绪传染，许是多年身处官场打滚的直觉，刘嘉之一早醒来就感到心神不宁，而这种感觉，在他于皇帐中见到那个奇怪的女人时更甚！
刘嘉之暗自皱了下眉，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帐里几人留意到他，先后望了过来。
阿古达木抬头看了一眼，笑着招呼他过去：“你可算来了，快过来吧！”
刘嘉之面不改色，漫不经心地踱步过去，问：“这位是……”
阿古达木笑眯眯地说，“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刘嘉之微凛，不动声色地暗暗打量阿古达木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边还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哦，单于指的哪一方面？”
阿古达木哈哈大笑了两声，手指着那女子说：“跟你一样聪明，而且一样是汉人。”
刘嘉之没有发现阿古达木有任何异样，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女子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此女作胡女打扮，身上衣饰朴素，可是做工有其巧妙之处，而过分精致的容颜又分明是汉家儿女。一动一静间皆恰当事宜，投来的目光含蓄沉静，显然有着良好教养。
看似一个荣辱不惊的端庄女子，但轻松自如的姿态又透着圆滑老练。这种姿态，又能入得皇帐，不待单于多作介绍，刘嘉之也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商人。
阿古达木稍顿之后，继续说道：“这是从西边来探路的汉商，叫萧夕。萧夕姑娘，这是我帐下最得力的右臂，刘先生。”
最得力的右臂啊……萧夕微微笑了笑，朝刘嘉之欠了欠身：“见过刘先生。”
单于对汉人不是多讨厌，可也说不上喜欢，对于中原来的东西，如果不是真的喜爱，都是能不用就不用，但是现在，却招待了个汉商入帐。
是有什么古怪吗？
阿古达木似乎心情不错，斜倚着靠垫，望着刘嘉之说：“嘉之来猜一下，他们商队是卖什么的？”
刘嘉之瞥了萧夕一眼，沉吟片刻，不确定地说：“难道是……情报？”
寻常的货物肯定是入不了阿古达木的眼的，要说阿古达木对什么最有兴趣，大概是对他的大业有所帮助的事了。
阿古达木的身体不能远行，刘嘉之为了方便行事好不容易才转明为暗，当然也不便出门。单于之下大多都由兰氏大当户控制监控着，刘嘉之能调度的人实在是很少，而要培养一个人才，他们又没有足够的资源。
于是，对于单于来说，草原各方的情报就是他最缺的东西！
话一出口，单于马上大笑起来：“不错，就是情报！”
刘嘉之察觉那女子状似无意地朝自己看了一眼，心下忍不住一紧。
“萧夕姑娘的商队，表面上是一个比寻常汉商更大胆敢闯的商队，不过私下则是贩卖情报。”
从刘嘉之进来至现在，这个女子除了一句“见过刘先生”以外再没说过什么，一直表情寡淡地坐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此时没了动作语言，刘嘉之反而觉得她没有那么像商人了。
总而言之，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余下的半个时辰里，单于又向萧夕询问了些消息，有些和刘嘉之手上已知的重叠了，大部分是刘嘉之他们不知道的。
刘嘉之只坐在一边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随侍看时间差不多了，适时出来打断对话。单于命人安排了萧夕的住所，自己则留下了刘嘉之一同用膳。
“你怎么看？”
阿古达木当然不可能轻易就相信一个人，哪怕是传闻中最守信的情报贩子，那萧夕离开后没多久，阿古达木就迫不及待地问刘嘉之。
刘嘉之有些迟疑。
他心里直觉奇怪，却说不上来什么地方有误。
这姑娘来自西边，带来的消息自然大多是西边的，其中大约三分之二是关于单于的那个小侄子乌云。
刘嘉之一时还没有主意，决定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回答：“嘉之建议，还是再看看的好。”
“那好，听你的！”阿古达木爽快地应允，对刘嘉之的决定毫不犹豫。
“这个萧夕还只是来探路的，商队的主人还没到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
这只是阿古达木的一点想法，相处多年，刘嘉之对其习惯一清二楚，也没打算搭话。
单于话说出后没收到回应，顾自对方才萧夕说的消息分析了起来。
在他看来，萧夕的情报还是有相当的准确性的。
“乌云啊，他竟然有这手段，如果他不是这么心急，没准单于之位还真是他的了……可是一下子就锋芒毕露的话，这就……”
刘嘉之依然没有接过，默默喝着酒，眼眸深处不经意地闪过一抹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