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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惊悉姐信百感交集 急会亲人一路风尘

且说洪四家说出姐夫名字叫佟喜胜,大家一阵唏嘘。方志福口快,说道:“俗话说:‘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洪大叔说的那不是‘吃粮’他爹吗?‘吃粮’还有个叔叔叫佟洪胜是不是?”

听见这话,洪四家急忙说道:“俺那外甥叫世良,不叫‘吃粮’。他叔是叫佟洪胜。”方志福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洪大叔,你别在意,某叫顺口了。佟大叔的儿子是叫佟世良。”

听到这里,洪四家激动不已,忙问道:“大侄子,你快说,他们如今住在哪里?”方志福说道:“他们就住在大榆树街里。只可惜……佟大叔他……头两年得暴病没了。如今……。娘儿俩依傍着叔叔一家过日子。不过‘吃粮’也行了,也能养活他娘了,他现在在原方纸坊当伙计。”

刘保德在鞋底上磕掉烟灰,感叹道:“嗨,说了半天,这树那树的,原来就是咱们大榆树!兄弟,这回你甭着急了,现在‘吃粮’正在放年假。等我一回去就给他们娘儿俩捎信儿,让‘吃粮’来看你们。一听说你们来了呀,不把他们娘儿两个乐坏了才怪呢。”

杨德山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儿拖到现在才整明白,其实都怪我当初少问了几句话!现在好了,四家兄弟,你可以放宽心了!”

洪四家没说话,却扑簌簌落下泪来。可不是嘛,整天魂牵梦绕、时刻盼着与姐姐一家团聚,不想今天竟意外得知了下落,这怎不让他百感交集?一时间眼泪糊住了眼睛,心中七上八下,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难过。总之,酸甜苦辣,五味浸心。特别是听说姐夫佟喜胜得暴病没了,心中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想姐姐与外甥孤儿寡母是怎样渡日?不免忧心忡忡,伤感不已,因想:“如今这个世道,穷人的日子不用问也知道是咋回事儿……”

他原想找到姐姐一家之后,依傍姐夫也好安身立命,不想姐夫亡故,心中那点希望火花随之破灭。一想往后的日子还要在泥泞的道路上摸黑跋涉,眼泪禁不住雨点般落下来。

大家见洪四家不但不喜,反而难过,便忙相劝。

刘保德说道:“眼瞅着就要和亲人见面了,多喜庆的事儿呀,咋还难过起来了呢?”

洪四家抬起袖口擦了把眼泪,说道:“唉,现在俺心里不知道是个啥滋味儿,想过去、想现在、想往后,总觉得没有着落……俺原本兄弟四人,加上一个姐姐,共姊弟五人。如今兄弟们已经死了两个,活着的,一个为了躲避仇家投奔了游击队……俺也是为躲避日本鬼子,才抛家舍业带着俺洪家唯一的一根独苗,颠沛流离,辗转来到这里。家,如今只剩下一所空房子了……虽说辛苦不负有心人,蒙老天爷关照,最终指引俺找到了姐姐一家。可想起原先好好的一个家,如今支离破碎,俺心里……难过呀……”

石忠说道:“话如果这么说的话,这世上的事儿又有几件能让人如意呢?就拿辛亥革命来说吧,孙中山推倒了满清王朝,咱平民百姓满心想,这回该过太平日子了吧?可谁承想:这江山又让袁世凯给篡去了!所谓共和,名存实亡。袁大头搞复辟,想当皇帝,然而天意匪然,没能让他得逞,最终被一场反袁运动给吓死了,军阀又开始混战。咱东三省被张作霖统治着,国不国、家不家的,咱老百姓就这么唏哩糊涂地过了这么些年。后来张作霖被日本人给炸死了,他儿子张学良换旗跟了******,咱老百姓想,现在又共和了,又回到中华民国的旗下了,想必这回太平了吧?可谁知:东三省如今又变成了满洲国,这一眨眼的工夫,咱又成了满洲国的臣民了。这世道换来换去的,战火连年不断,整得老百姓生无定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算是咋回事儿?又有谁能说的清楚?细想想,啥这国、那国的,我就认自己是炎黄子孙。平时想开点儿,比啥都强。看如今这世道,不然你能咋想?所以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多了,再把身子给愁坏了,谁可怜?看病抓药都没有钱呀!再说句消极的话吧,谁让咱是平民老百姓呢?又穷又不能识文断字,那只能听天由命呗!”

虽然石忠这番话说的有些消沉,但面对现实,一个平民百姓又能怎么想?所以大家都有同感,一时间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直憋得透不过气来。

一时饭熟菜好,气氛又活跃起来,大家马上围坐在炕桌前盘腿而坐。再看那饭菜还挺丰盛呢,有炖野兔肉、油煎辽河鲤鱼、小鸡炖蘑菇、猪肉酸菜炖粉条等等。

杨德山给大家斟满酒,然后举起酒盅说道:“咱穷庄户人不比财主,没有山珍海味儿。但咱们也要自得其乐不是?来,为了今年人寿年丰,大家伙儿都干了这一盅!”众人一声响应,高举酒盅说声:“干!”随即盅干见底。

刘保德放下酒盅,说道:“痛快!可这话又说回来了,咱穷人一年忙到头能见几回荤腥?只有在年节这当口上才能少见些肉星儿,还得说是稍微能过得去的人家。唉,谁知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连年都过不起呀!”

刘志和看了他一眼,说道:“爹,你看你,大家伙儿都挺高兴的,你净说些扫兴的话。”刘保德说道:“傻小子,你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说完,冲大家伙儿一乐,然后又说道:“可是说呢,大家都别扫兴,赶紧端起来,把这一盅酒也干了。”大家又一声响应,端起酒盅都一口喝了。

洪四家不会喝酒,又因获知姐姐家就住在当地,心中悲喜交加,所以频生焦虑,便更不胜酒了。方志福坐在他旁边,见他酒也不喝菜又少进,不禁说道:“洪大叔,你咋不吃不喝呢?眼瞅着就要和大姑见面了,多高兴的事儿呀?来,咱爷儿俩碰一盅。”洪四家苦笑着说道:“大侄子,你不知道,俺真不会喝酒。”

杨德山接过话茬,说道:“志福,你洪大叔真的不会喝酒,你就别免强他了,你和志和俩多碰几盅吧。”

方志福不免有些扫兴,扮了个鬼脸之后,便搭讪刘志和去了。

且说按当地风俗,家中如果来了客人,像金栋这么大的孩子是不能上饭桌吃饭的,可金栋却坐在了饭桌前。一、因洪四家是客;二、杨德山知道金栋任性,不让他上饭桌吃饭,他肯定要闹腾。为了让亲朋好友们都能把这顿饭吃消停,所以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三、也是为洪四家与费氏着想,让他们省些心,安心吃顿饭。

金栋呢,一见了大鱼大肉,倒也安静。他也不管大人们如何劝酒或说什么,只管低着头狼吞虎咽,瞪着一双贪婪的眼睛,直盯着饭桌上的碗与盘子,啃骨头、吃鱼,忙得两手不可开交。

费氏与银环在桌前给大家添菜,一见金栋吃相狼亢,银环捂着嘴直乐;只把费氏羞得满脸通红,在客人面前,又不好喝斥,便说道:“栋呀,你慢着点儿吃,菜可多呢。”金栋就像没听见,只管低着头吃。

现在酒过三巡,菜也过了五味,可姜凯自从坐下来便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他见金栋一副好吃相,忍不住笑说道:“大侄子,你慢点儿吃。肉虽然香,可像你这么吃,嚼不烂就往下咽,待会儿肚子该疼了。再者说了,如果吃伤食了,往后一看见肉可就反胃口了!”

一听这话,金栋果真住了嘴,只见他愣怔了一下,立刻捂起了肚子,小脸也变成了猪肝色,又见他嘴一咧,鼻子一抽,眼泪便掉了下来,口中吭哧着嚷道:“哎哟,疼,俺肚子疼……”

见金栋这个样子,洪四家脸上顿生羞色,一把将他拉到怀中,一边给他揉肚子一边说道:“往后可不能这么没出息了,听见了吗?再这么胡嚼海吃,肚子非被撑破不可。都这么大了,该学着懂人事了,要是连饥饱都不知道,那不成傻孩子了?”

杨德山瞅着金栋笑说道:“不怕的,小孩子吃东西消化快,到外面蹦一会儿就没事儿了。”他刚说完,恰狗剩与二秃子来找金栋玩。金栋跳下炕,没事人似地跟着二人跑出去了。

大家看着金栋的背影,又见他趔腿拉胯、捂着肚子、一拐一拐往外跑的那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洪四家叹了口气,说道:“唉,这孩子给惯坏了!”刘保德笑说道:“不管咋说,他终归还是个孩子嘛!就拿志和来说吧,他和金栋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记得那年在边家店……”

刘志和见爹拿他说事,马上打断爹的话,说道:“爹,你又说啥呢!”刘保德见状,马上抿嘴一乐,说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长大了,知道要脸面了!”他话音刚落,只见方志福一拍大腿,说道:“杨大叔,不知你听说没听说,三十晚上,边玉亭家遭天火了。听人讲,他家仓房被烧了好几间呢。多亏救得及时,要不然非得房倒屋塌不可!”

谁知杨德山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口中说道:“咋说呢?人生在世呀,多做点儿善事、多积点儿德好,不要总是一天到晚瞎琢磨人。常言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细琢磨起来,这话说的多贴切!”

方志福本想借题活跃一下气氛,不想大家伙儿都不感兴趣,甚觉扫兴,因此一个人连喝了三盅闷酒。

且说一年到头大家难得坐在一起广叙心声乐呵一回,不知不觉,一抹夕阳的余辉已悄然撒在窗上,光焰老辣,十分耀眼。

石忠抬头看见,心说道:“天不早了,日头就快落山了。”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差不多了?”杨德山忙说道:“不忙,不忙,反正现在是冬闲。咱穷人一年忙到头,难得有这个空当聚一聚,着啥急呀?大家尽兴,尽兴。”姜凯说道:“杨大哥,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时候不早了,明天我还得去我大姑家拜年呢。咱们改日再会好不好?”说完,便招呼银环,说道:“丫头,快给大叔盛碗饭来。”银环答应一声,赶紧盛了一碗饭递给他。姜凯接过碗,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大家一见,都忙把杯中酒喝了,也叫盛饭。饭毕,各自抽了一袋烟之后,马上出门套车。

临行,刘保德又安慰了洪四家几句,说道:“兄弟,这回你就放宽心吧。明天一早我去街里的时候,一准儿把你们来的消息告诉世良娘儿俩,明天世良肯定来看你们的。”洪四家说道:“刘大哥,不用了,还是俺去看他们吧。顺便俺也去李家店给李掌柜拜个年。俺来了这几个月,李掌柜没少照看俺,只因一直忙着织布讨生活,所以没顾上去拜见,要是再不去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费氏正与银环收拾桌子,忽听刘保德说世良,忙问道:“刘大哥,你在说谁?”刘保德说道:“我在说世良娘儿俩呢。她们如果知道你们来了呀,不知道会咋高兴呢!”费氏问道:“你说的可是俺外甥佟世良?”刘保德说道:“是呀,就是佟喜胜大哥的儿子。”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费氏眼睛都直了,忙又问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刘保德说道:“他们就住在大榆树街里。”

听到这里,费氏的眼泪涮地落下来,只听她哽噎着又问道:“他们一家……如今住在哪里?”刘保德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们就住在大榆树街里。”

那么,费氏因何又有此一问呢?难道她还不知道姐姐一家已经找到了吗?是的。因先前大家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在东屋没过来,所以她不知道。现在忽听刘保德说世良,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甚感惊诧不已。因她朝思暮想、时刻唸叨的都是姐姐一家人的名字,心里问的也都是她们住在哪里,急切想见到的,当然也是她们……现在突然听说姐姐一家就住在当地,怎不让她云里雾里、怀疑自己身在梦中呢?当确认无疑时,喜悦的泪水顿时雨点般落下来。

洪四家眼中含着泪说道:“是呀,是呀,刘大哥说的都是真的,咱姐家有下落了,就住在大榆树街里。可姐夫他……”说到这里,眼圈一红,话便哽住了。

刘保德叹了口气,说道:“前两年闹‘霍乱’,佟大哥就没了!”

一听这话,费氏心中喜上添忧。因在这之前,她与洪四家一样,把将来落脚点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姐姐一家身上了,听说亲人有了下落,正喜不自禁呢,忽听姐夫没了,心情立刻一落千丈,不禁泣道:“天呀,你咋这么不尽人意……”说到这里,忍不住啼哭出声。同时一股怨气涌聚心头,意识立刻变得模糊起来,只见她身子一晃便往地上栽去。

洪四家赶紧扶住她,将她送回东屋。坐在炕沿上,费氏不停地掉眼泪,一时心潮滚滚,回想这一路的颠沛之苦,如今就这么收场,直觉得天道有诈、理有不公,不禁愤愤不平,于是暗问苍天:“老天爷,你究竟想咋折磨俺你才称心……”

送走客人之后,杨德山坐在炕上喝了一壶茶水,接着又抽了一袋烟,然后对银环说道:“环儿,我到东屋去看看你洪大叔。如今他找到亲人了,指不定多高兴呢。”银环说道:“爹,我也去。”

来到东屋一看,费氏坐在炕沿上落泪,洪四家在一旁紧皱眉头。杨德山心中纳闷,因问道:“你们这是咋的了?如今找到亲人了,咋还愁眉苦脸的呢?”

费氏赶紧站起来,一边撩起衣襟擦眼睛一边让座。洪四家也忙站起来,说道:“大哥,你坐。不瞒大哥说,现在俺心里就像开了锅的粥似的,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儿。也许是太意外的缘故?反正……俺说不清楚。”

杨德山坐在炕沿上,掏出烟袋装上一锅烟点着,说道:“是呀,这事儿来得是有些突然,冷不丁的还真让人难以接受呢!但仔细一想,毕竟是天大的喜事儿,应该高兴才是。想你们往日魂牵梦绕的,想呀、盼呀,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兄弟,弟妹,你们把心放平和了就好了,不管遇着啥事儿,只要往好处想,心里肯定敞亮。”

自打进屋来,银环便看着费氏掉眼泪,所以她的眼睛也红红的。这时,她走到费氏跟前,说道:“婶儿,这回好了,大姑一家找着了,再也不用天天想天天盼了,也省得开春以后再冒懵儿去找了。如果你们走了,我还真想你们呢。”

费氏一听,忙把她拉到怀中,抚摸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叭哒叭哒”往下掉,喃喃说道:“孩子,婶子……也舍不得你呀……”

杨德山笑说道:“傻孩子,你洪大叔一家已经找到亲人了,肯定不能走了。再者说了,世良娘儿俩现在依傍着叔叔过日子,料想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腾出来给他们住。”说完,又对洪四家说道:“兄弟,你们就安心住在这儿吧。反正杨家堡离大榆树也不远,来回走动也方便。”

洪四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再没言语。杨德山也没再说什么,又稍待了一会儿,便回自己屋去了。

杨德山走不多时,银环也告辞,说要回去洗涮碗筷。费氏抬起衣襟擦了把眼泪,说道:“环儿,你等等我,我去帮你收拾。”银环说道:“婶儿,不用了,你歇着吧,我一会儿就洗涮完了。”费氏说道:“走吧,反正俺闲着也没啥事儿。”说着,与银环一起去了北屋。

洗涮完碗筷,天已经不早了,费氏回来便睡下了。究竟这一夜她与洪四家有何话商量,笔者不知,因此不敢乱加猜测,所以无可表述。

第二天清晨,洪四家起得很早,他先扫了院子,又给水缸挑满水,刚要回屋时,恰杨德山从院外回来,因说道:“大哥,你起得这么早。”杨德山“嗯”了一声,见洪四家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便笑说道:“兄弟,你起得也挺早的嘛!”洪四家说道:“如今俺知道姐姐一家人的下落了,心里急着要去见她们,所以睡不着。”杨德山说道:“是呀,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一样。对了,一会儿我就套车,咱们一块儿走。今天我和银环去给李寿春大哥拜年,你们去看大姐,咱们正好顺路。”洪四家忙说道:“今日俺也去给李掌柜拜个年,谢谢他怜贫惜弱,乐善好施,然后俺再去看俺姐。”杨德山说道:“寿春大哥一旦听说你们姐弟巧相逢呀,说不定要念几声阿弥陀佛呢!”

吃完早饭,杨德山赶紧套车。套好车之后,他把平日所猎野兔,还有在辽河上破冰捕捞的鲤鱼与鲫鱼约有半席篓都装在车上,作为送给李寿春的见面礼。

洪四家见了,心想:“俺拿点儿啥呢?”想到此,与杨德山商量道:“杨大哥,你看……俺去给李掌柜拜年,该拿点儿啥好?要不俺买上一坛烧酒、再称上二斤点心?”杨德山说道:“依我看,大可不必。为啥这么说呢?你想呀,他为啥要接济你?不就是因为你没有吗?如今你去看他,又买酒又拿点心的,反倒拂了他的意。他是啥样的人我知道,你不必多心。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看他,见面深施一礼,那比送给他啥东西都强,你说是不是?”

洪四家惭愧地说道:“就这么去……俺总觉着不过意。”杨德山说道:“你听我的,一切有我呢。”

初二的天气,仍然晴空万里,风也不大,但却暗藏锋芒。两家五口人挤坐在马车上。杨德山挥鞭催马,很快驶出了院子,然后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便驶出了杨家堡。

马车行驶在古车道上,翻丘陵,越荒陌,但见疏林闪闪,似近又远。看近处,枯杨秃柳枝头,巢叠三窟,悬于云端;孤鹊寒号,老鸹盘旋;寂寞大地,积雪斑斓;北风如刀,横扫乾坤,人迹少见。真乃是:霜天泣月,冷风无情,愁肠无限奈如何!

洪四家坐在车尾,遥望四野,却默默无语。银环与金栋依偎在费氏左右,不时指指点点。忽然,只见空中盘旋的一只老鹞子猛一收双翅,然后箭一般扎向前面的小屯子。不多时,它又跃上半空,只听传来几声惨号的鸡叫。瞬间过后,哀声渐远,那只老鹞子也变得零星一点,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了。

金栋见了,嚯地从车上站起来,身子一歪,差点掉下车去。多亏费氏出手及时,一把拉住他,口中埋怨道:“你个孽种呀,啥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哟!哎呀娘吔,吓煞俺了……”银环也捂住胸口直喘粗气,惊恐地看着金栋,说道:“哎呀妈呀,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洪四家两眼通红,直看了金栋片刻,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出声。

杨德山一拉缰绳,喝住马车,回头说道:“孩子,往后可得学乖了。总像个愣头青似的,多让大人揪心?你刚才如果从车上掉下去,真不敢想是啥后果。”金栋说道:“那老鹞子也太可恶了,以大欺小,抓小鸡逞霸道。我恨不能一把抓住它,把它打死才解恨!”

杨德山问道:“为啥呀?”金栋说道:“它吃啥不行?为啥偏要抓小鸡吃?你瞅那小鸡多可怜?”杨德山笑说道:“呵,行,能分清好赖了!不错,不错。做人呀,就应该斥强怜弱,不趋炎附势,这才是为人之道。”

洪四家趁机说道:“你杨大爷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往后要学着懂事,别光任性。待会儿见了李掌柜,你要懂规矩,别让李掌柜笑话,听见了吗?”

经过杨德山一番劝导,还有洪四家与费氏一番喝斥和埋怨,金栋似乎认识到了刚才自己莽撞的后果,不免有些后怕,因此换了个人似地点点头,说道:“嗯,俺记住了。”

杨德山瞅着他看了刹那,然后笑说道:“我看这孩子挺机灵的,不是不可塑的材料。往后只要好好教导他,等长大了,我看也不像是没有出息的孩子。”说完,甩了个响鞭,马车又急驰起来。

行不多时,马车驶进一个大屯子,眨眼之间,一行车马便淹没在屯子中间了。行至十字街口时,一座高墙围起的大院落顿时映入眼帘。看那墙垛时,驼峰般绵延相接,好威风、好气派!

杨德山对洪四家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边玉亭边财主家。你瞅见墙垛后面那些人影了吗?那都是他家雇的炮手,专为他看家护院的。”接着又一指墙角说道:“你再看墙角上那些黑洞洞的窟窿,那都是炮口,里面是炮台,四个墙角各安一门土炮。”洪四家说道:“这说明他家大业大,门看得紧呗?”

杨德山感慨道:“我还是那句话,多做点儿善事、多积点儿德,就用不着这么风声鹤唳了!同样是财主,你看李家店李大哥就没这样,他家的墙也不高,也没雇炮手看门,那不也平平安安的吗?唉,人这一辈子该咋说呢!”洪四家说道:“大哥说的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因想:“单看这土围子,这边财主就不善!”一边看一边想,转眼的工夫那高墙大院便被甩在身后了。马车又驶进了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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