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不二,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微笑着打招呼,做不到。
冷起脸来将她请出去,也做不到。
便只好不进不退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半响。
倒是婉儿似浑未察觉不二的尴尬,嘻嘻笑道:“这里是你的住所,总不能要我将你请进来吧?”
不二点了点头,缓步走进门来:“顾师妹,不知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说完了,只觉得头皮发麻,直骂自己好不做作。
婉儿听他冷言相向,晓得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尤是这一声顾师妹,饱含疏远和冷漠,足以叫寻常人避而远之。
婉儿却只当浑然不知,仍是关心道:“你这几个月究竟去了哪里,我无时不刻不担心你。”
不二身子微微一震,默了半响:“我被传送到了寒冰界,耽搁了几月时光。”
婉儿立刻张大了嘴,正是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原来真的有寒冰界呢!”
便问不二怎么传过去的,寒冰界里有什么,这几个月的时光他是如何度过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不二极想回答她的问题,但理智告诉自己绝不可以。
“顾师妹,你来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语气之中,已然愈见生硬。
婉儿微微愣了下,显然未料到不二会是如此态度。
“咱们都是长乐村里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
“虽然入宗之后,稍有疏远,但我一直把你当做……当做一位极好的朋友。故而,数月未曾见你,我当然十分挂念。”
不二听了,心里一阵发酸,暗道:“极好的朋友。你便是如此对待极好的朋友么?”
又听婉儿续道:“大家都说你葬身傀蜮谷中,我却是自始至终不相信的。开谷大典罢了,我特意在榕城等几日,心中只盼着能看到你从谷中活着出来。”
“只不过,后来顾师强要我回宗,才不得不离去的。这几个月来,我总是能瞧见你的身影,不过大抵都是认错人了,也难免令我大为失望。”
说到此处,忽然嘴角微翘:“好在今日我没有瞧错人,你果然回来啦!”
不二听着,却是低头瞧地,一言不发。
婉儿见他毫无感触,不为所动的样子,便也打住了话头。
半响,才叹了口气:“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方才明明听见我叫你的名字,却故意不理会我,害得我干着急。”
“我也晓得,你终究是怪我的,怪我在你胸口拍了那一掌。”
“哎,不管你信不信,我后悔啦。那一掌拍出去,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后悔怎么能如此待你。”
“后悔入谷,更后悔将你也带进谷中。要不然,也不会连累你遇到性命之危。”
“出谷之后,我每每想起你,心里便是好不难过。暗自发誓,倘若你能从谷中活着出来,我一定……”
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语气愈加郑重,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也不亏欠你,不辜负你,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和委屈。”
这一番话,说的情难自已,好不动人。
倘是入谷之前,婉儿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让不二粉身碎骨、身陨道消,他也心甘情愿。
但此刻听罢,却是一个字也不相信了,唯有心里一阵阵泛酸,一阵阵难过。
胸口亦是不断的闷痛,像大石强压在胸口。
“顾师妹,我没有怪你。反倒要多谢你的关心。”
“托你的福,我平安回来了。不过连日赶路,着实有些累。”
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刻意显得平淡冷漠,语句之中自然显出逐客之意。
婉儿却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心下却是一阵暗喜:“好罢,我体谅你身子疲惫,今日便不打扰啦,改日再来拜访!到时候,可不许这样慢待我。否则……”
“否则,我绝不会轻饶的!”说着,挥了挥白嫩的拳头,以作蛮横状。
不二便将她送至门口。
婉儿方走出几步,忽而转过身来,见四下无人,才说道:“差些忘了正事。”
“有一件事,我可一定要告诉你。”
“你这次在傀蜮谷中拔得头筹,宗盟赐予你几样十分稀罕的法宝。”
“大家都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便将那些法宝转交给岳恒宗。”
“岳恒宗的掌门却说:‘这法宝是魏小兄的,本宗收下不大合适。’恰好他与黄师叔有旧,晓得黄师叔是你师傅,便将法宝交由木师姐,叮嘱她一定要呈与黄师叔。”
“岂料得,顾师晓得此事后,便说‘黄大秃驴教的好徒弟犯下了如此大错,已是本宗的千古罪人,他有什么脸面拿这些法宝?’”
“便强要木师姐把那几样法宝交了出来,木师姐自然不敢得罪他。现在这些法宝,有一样顾师自己留着用,其余大多数赐给了贾海子。”
“要我想来,这些法宝是宗盟赐给你的。你没回来的时候,自然应当交由黄师叔保管。现下你回来了,便理所当然应交还给你。但只怕我师尊舍不得,反倒会为难你。”
“故而,我想你还是去找掌门说理比较好,让他老人家出面,帮你要回法宝,那是最好不过了。”
说着,忽然瞧了瞧四周,轻声道:“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你可千万要为我保密。若是师尊知道我如此吃里扒外,只怕有的苦头给我吃呢。”
不二奇道:“你这么害怕,干嘛还要告诉我?”
婉儿道:“还能为什么?”
“我便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为难你。”
她嘴上这样讲,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别人便轻易不得而知了。
不二听罢,点了点头:“我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不过,也不会去找掌门讨公道的。”
婉儿吃了一惊:“为什么?”
不二道:“我们身炼堂讲究的是‘身如浩海苦作舟’。法宝符箓丹药什么的,皆是身外之物,于修行无益。修道之人对其依赖过甚,反倒连累自家修为。对于这个道理,我一直躬身谨行。”
“再者说,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如何跟本宗的长老讲道理、讨公道?即便是掌门师伯愿意帮我,强要顾师叔一时退让。但如此一来,也将顾师叔得罪到底了,他日后定会想方设法来刁难我。”
“为了这些实为身外之物的法宝,大费周折,又不讨好,我何必自寻苦吃?”
婉儿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话实有见地,让她忍不住刮目相看。
半响才平静下来,心中纳闷:“这呆瓜竟然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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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上辈子干了啥,这辈子要用没日没夜的加班来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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