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不二只身独影遁形着。
此处是川贵与鄂西的交界之处,雨水丰润,草木葱郁。
是时,方值一场磅礴大雨洗过,空气中无处不是清爽利净。
不二遁行之际,亦是舒畅痛快。
正行到一处林道,忽听不远处传来“莎莎莎”的穿林过叶的声响,他连忙落到地上,从储物袋中唤出一个扁担,前后挑起两件包裹,沿着林道往前行着。
方走了几丈地,从西面林子中忽然钻出两个青角魔来。
瞧见不二,慢走几步靠了上来。其中一个用生硬的人族语问他,从哪里来,叫什么,去哪里,干什么。
不二略作紧张:”回禀尊者,小的从川北广元郡胡口镇一个小村子来,想去鄂中天门郡探亲。“
那角魔点点头,又叫他打开包袱查验一二。
不二照做了,只见包袱内是些换洗的衣裳,还有干粮土产什么的。
那角魔大概瞭了几眼,又道:”好了,你去吧。“
另一个角魔见不二额头冒汗,倒是宽抚道:”不必紧张,我们今方得到消息,有修士的探子潜入川西,便是照例查验。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大像。”
说罢了,二魔便转身匆匆离去。
不二瞧着他们的背影,自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
半个多月前,他从傀蜮谷出来,果真到了川贵往西一带。
心想自己在寒冰界中耽搁了这么久,傀蜮谷之外的那座大殿恐怕早已人去楼空,各宗人马早该散场了。
也不知谷中众位修士道友是否平安归来。
尤其是魁木峰,厉无影和钟秀秀三人,他心中尤是挂念。
不过瞧那日传送的情形殊无异样,想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多半是安全抵达了。
至于自己,既晓得傀蜮谷开谷盛宴已散,当然不会空跑一趟了。便是直奔岷阴州,往云隐宗门所在遁去。
他晓得这一带危险之极,一路小心翼翼,避走深林,只怕遇到角魔。
岂料得,沿路途经村舍,所过郡镇,皆是一片和谐向荣。
村镇中的百姓乐于生计,耕地经商,百业不误。
便连赶路的旅人亦多是不慌不忙,悠闲自在。
根本毫无半点身处沦陷之地的模样。
他纳闷之余,接连问了几个寻常百姓,皆道这些角魔甚少伤人,故而无甚可怕。
问起他们可否盼着人族收复失地,所问之人皆道此间生活甚为宽心,无苛捐杂税,亦无须向宗盟供奉,只盼永续维持才好。
此地各种情形与他想象之中大相径庭,直以为自己身处梦境,还未醒转。
之后的行程,他索性乔装打扮成寻常农夫的模样,汗衫斗笠,短裤粗鞋。
独身时,飞遁而行。遇到角魔生人,便拿出扁担挑着。
方好他当真是农户出身,形态举止惟妙惟肖。
路遇数十个角魔,皆未瞧出半点破绽。
便是一路飞飞遁遁,走走停停,横穿了川贵州,终于到了鄂西边境。
回首而望,只觉川贵之行恍若隔梦,比天人说梦还要离谱。
不禁又想起那魔女先前在密闭空间中跟自己说的一席话,尤是那一句:“本族先辈自入宏然大陆以来,虽然不能说从未沾过人族鲜血,但所杀的大多是上门找茬儿的修士。凡人百姓,我们多半不会招惹,更不会随意杀戮了。”
他原先自是半点不信的,但此刻难免心中打鼓了。
在心中反复纠结多日,行到鄂东,快要临近岷阴州的时候。眼见长乐村只剩数百余里地,忽然悲从心来。
忍不住想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倘若角魔不杀人,我长乐村七十四户二百六十七位乡亲怎么会暴尸村野,化为孤魂野鬼?”
“倘若角魔不杀人,我宏然修士何苦冒着生命危险,前赴后继的与其拼命搏斗,以至数不清的前辈先烈葬身魔手,身陨道消?”
又想起在川贵之时,当地百姓,竟然大多念着角魔的好。
便自然而然推测到:“我在川贵所见,多半是这些角魔的阴谋诡计,大抵是想用怀柔政策,巧夺民心,继而松动我宏然人族根基。”
“他们眼下虽是假仁假义,待日后颠覆人族,霸占宏然,多半要凶相毕露,重现吃人的模样,我可决不能在心中有半点犹疑。对仗角魔,亦不可有半点心慈手软。”
如此想罢了,终于重振除魔卫道之心,大步往前行去。
这日,到了鄂东边界一个名叫宁城的小郡。
人是腹中空空、饥肠辘辘,难免要去饱餐一番。
只见郡中飞丹阁楼林立,街面店铺玲琅,也算是颇为兴盛。
将要寻到一处酒楼的时候,忽然见到一处大墙根底,围着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纷纷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不二心下好奇,便凑了过去,三两下挤到人堆里。
只见人群之后,墙根地下蹲着个老汉,面容憔悴,愁眉苦脸的。
老头脑袋上方的墙面上,贴着一张黄纸,黄纸上写着百十来个字。
不二仔细看罢,原来是一段悬赏公告。
悬赏内容大抵是要杀死一个藏匿在宁城郡青阳镇的青角魔。
赏金是五千二百九十三两。
不二问了旁人。
皆说这老汉儿来宁城已经十天了,这悬赏榜文却还在这里挂着,根本无人揭榜。
不二便纳闷了,奇道:“这么多银子,雇来几个修士,杀一个青角魔当是绰绰有余,怎么会没有人揭榜?”
旁人便道:“你是不晓得这青角魔有多厉害。”便给不二大抵叙了来龙去脉。
此事说来,要从十年前讲起,某日夜里,青羊镇有位刘屠户家的女儿半夜给人掳走了,悄无声息的,没留下半点痕迹。
又没几日,镇外宝坻村一位张员外家的独苗孙女也给人掳走了,也是半夜来无影去无踪,未叫任何人瞧见。
打这开始十年里,青阳镇方圆百里,连带数十个村子,丢了一百来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皆是十八岁左右的年纪,个顶个的漂亮。
镇上的百姓吓得不轻,但凡家里有闺女快到十八岁,纷纷将闺女送去别处避难。
岂料得凡是送出去的闺女,皆被半路掳走,连带送人的人也是杳无踪迹。
此镇百姓只好放弃这打算,转而谋划如何擒住这恶贼。
方开始,人人都以为是武林中的采花大盗,便是请了江湖中的武林高手,人人武装,夜夜值守,想要将其拿下。
直到三个月前,有人亲眼瞧见那采花大盗是个头顶长角的青角魔,这才大惊失措,骤然恐慌,想起聘请修士来除魔。
镇上的百姓皆是寻常人家,众人集钱,也没凑来多少,只够请一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这些散修到了镇上,个个号称本领高强,却通通被那角魔轻而易举杀死了。
直将筹来的银子耗光了,也没能伤到那角魔一丝一毫。
无奈之下,众百姓砸锅卖铁,凑来五千多两银子,叫眼前这位李老汉带着去向鄂东修士大宗—龟山宗求救。
岂料得,龟山宗的俗世长管说,先前来请,或可便宜一些。现下死了这么多散修,才想起龟山宗来,岂不是对本宗的蔑视无理。
说来说去,自是要多加银两,至少要一万往上。
青羊镇的百姓经过先前的折腾,哪里还凑得出来这么多钱财。
告天无路,告地无门,只好派李老汉来到宁城郡将所有筹集来的银两统统拿出来,好招来一个真正的修士高人,相助众百姓脱离苦海。
只是那角魔害了这般多修士的性命,可见本领极其高强了,寻常修士哪里还敢揭榜?
便是这样拖且了十日,这李老汉干粮早已吃完,又不敢花一分筹集的银子,早已饿的面黄肌瘦。
再加劳心劳神,忧虑心苦,虽是庄稼汉的身子,也颇有些扛不住的摇摇欲坠之感。
不二听了,心中愤怒之极,暗道:“我就说,这些角魔残忍无道,怎么可能会善待人族的百姓?只不过是些人面兽心的畜生罢了。”
“这龟山宗的修士也着实可恨,竟叫这角魔在青羊镇里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十多年,当真是天理难容。看我如何不将他千刀万剐来!”
忽而想起什么,又忍不住问道:“青羊镇的百姓干嘛不去请云隐宗的修士?”
“离这里不过数百里地,更是九大宗之一,其中高手更是多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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