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海低着头，默然地走了过去。
靠近她。
然后路过她。
没有擦肩，亦没有然后。
接着就远了。
就这样走开啊，就这样？狮子般的怒吼响彻胸间，满是不甘，愤怒。
还能怎样？哼，你还能怎样？你也不知道，难道除了走开你还能干什么吗？或者说你还能挤出一个笑容，打个招呼？又有道不屑轻蔑的声音回响。
陈意海转身走进了楼梯，将身形隐入没有光线的地方，狼狈得像个不战而败的逃兵。
“嗨，童舞，来教室学习？“刘鲲鹏轻佻地说。
隔着一堵墙，陈意海都能看到他微挑的眉，他从未知道他们的关系如此之好。
捏紧了拳头，陈意海在楼梯的转角站住了，在黑夜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真是奇怪，你有什么资格呢？明明与你毫无瓜葛，却好像侵犯了你最要命的底线一般。
可他出来不管这些，他向来是个感性的人，被情绪所支配，他更像是个兽，情绪成了本能。
真是丢脸，人类的逻辑理性都被甩得一干二净。
他站在哪里，像是要融入黑夜，偏偏突兀得孤独，格格不入。
“是啊，怎么？不行啊，你来教室干什么？”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有些调皮。
“那你慢慢学，我回寝室了。”刘鲲鹏说道，走过了她。
刘鲲鹏从教室后门口走向楼梯的速度并没有因为童舞而慢一丝，反而在陈意海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他加快了脚步。
有意思。
大概只是普通朋友最为普通的几句对话，偏偏陈意海并不这么认为。
刘鲲鹏出现在了楼梯口，挡住了自上而下泻下的月光，对陈意海笑了笑。
“走吧。”
真是明媚如光。
比月光柔和一点，陈意海在心里补充。
他紧握的手缓缓地松了，有些无力，也许是握得太紧。
心也无力，也许是同样的原因？
“你...和她很熟？”陈意海问道，终究还是放不下。
“她？哦，你说童舞？还可以吧，以前我坐过她后座。”刘鲲鹏随意地说，并不在意。
“看来你运气不错。”陈意海莫名地说出这句话，再次沉默。
“运气？你在说什么啊？”刘鲲鹏不解，带着笑意问道。
陈意海没有说话，有些压抑。
真是要命的幸运，陈意海叹道。
奈何近水楼台，一叹缘浅意断断。
“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除了你，我只在以前和佘备隐晦地谈过，也许他都忘了。”陈意海突然停住在寝室的门口，认真地对刘鲲鹏说道。
“好”刘鲲鹏回应道“那佘备呢？”
“随意，他也许也猜到了吧，或者忘了。”陈意海有些无精打采。
佘备么？
大概一年前吧，刚来高中没多久的时候，有次晚自习与佘备去操场上散步，陈意海忽然很想给人分享这件事情，但最后他还是理智地止住了。
你自己都没什么打算，为什么要搞得路人皆知呢？当时他这么告诉自己。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提了一句。
只是一句，兜兜转转了好几圈，谈了一个小时多，他只是用了不足一分钟提了一句。
偏偏，什么都会遗忘，但说这句时的感觉，刻骨铭心。
“其实我...我喜欢短头发的女生，备哥呢？”陈意海忐忑地说。
“哦？短头发啊，我喜欢长头发。”佘备漫不经心地说道，并不知道此时陈意海的心情。
你怎么不问我喜欢哪个短头发女生？这样也许我一头热就说了！陈意海没想到平时颇为八卦的备哥，此时竟然没有嗅到一丝异样。
“恩...不是普通的短发，是这样的，到这里，然后发梢要....”陈意海比划道。
“你直接说和我们班哪个女生的头发像就可以了，你比划的我都看不懂。”佘备机智地提醒。
唉呀妈呀，终于是要问人名了。陈意海有些激动。
“是不是....，是不是...”佘备连举了好几个女生。
陈意海都摇摇头。
“你倒是自己直接说吧。”佘备好奇地追问。
“像童舞那样的。”陈意海有些脸红，好在路灯微黄，无人看清。
“你喜欢像童舞那样的？”佘备问道，忘说了短发两字。
“恩，我喜欢童舞那样的。”陈意海说道，漏掉了短发两字。
然后这段对话就结束了。
陈意海将浸了自来水的毛巾敷在了脸上，仰着头，
这个城市的水，果真很冷。
他看到了刘鲲鹏坐在佘备的床上，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总是莫名地感觉孤独，一种很难被理解的孤独。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像是没看到面前那两个表情怪异的人，他决定板着脸。
“意海啊，你不是以前给我说过你喜欢短头发的么，怎么喜...”佘备说道，最后一句被刘鲲鹏用手捂住。
原来没有忘记。
陈意海有些暖意，绷着的脸松弛了下去，他本不擅长，何必伪装。
“对啊，怎么？”陈意海说道。
“那你为什么..”佘备左右看了眼，小声说道“喜欢廖雅？”
“什么？！”陈意海惊讶道“没有啊。”
“那你给鹏哥说的...是什么意思？”佘备问道。
“我没要说啊。”陈意海疑惑地望向刘鲲鹏，不解道。
“你不是在教室已经明确的暗示了么？”刘鲲鹏也是疑惑。
“等等，备哥的意思是你喜欢廖雅？”陈意海有些惊讶。
“废话，我不是在教室已经告诉你了么？”刘鲲鹏说道。
“不对啊，难道不是童舞？廖雅不是在第四排么？不是前三排吧？”陈意海有些凌乱了。
“啥？你以为我喜欢童舞？怎么可能！恩...你喜欢童舞？！”刘鲲鹏也是懵了。
“嘿嘿，看来你们这两个傻子都搞错了啊，我就说嘛，意海怎么可能喜欢廖雅，我记得他说过他喜欢短头发。”佘备笑看两人惊讶地模样，拍了拍刘鲲鹏地肩，笑道。
然后陈意海看向刘鲲鹏。
刘鲲鹏抬头对上陈意海的眼睛。
噗嗤。
他们同时咧开了嘴，笑出了声。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笑声愈大愈促。
像是要把什么笑出来，吐出烟雨江南，咳出锦绣盛唐。
隔壁的一个男生痛苦地扣上了手中的高中英语词汇，用手捂住耳朵，骂道。
“傻子。”
正是傻子！
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