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像节没有心的木头桩子一样木然地坐在巴士上,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走了一站路,车上有人抱着一摞类似钢筋的建材要下车,从夏然身边匆忙走过,锋利的建材划破了夏然的胳膊,血流了下来。那人抱着一堆东西,并没注意到受伤的夏然,着急又吃力地抱着那堆东西下车走了。
夏然也没吱声,也没觉得多痛,看到流血,才木然地在自己包里摸索纸巾,可一时间,竟然什么可用来止血的东西也找不到。最后,她索性不找了,就那么看着血慢慢从手臂渗出、渗出,直到最后凝固。她只是呆坐着,一站一站坐下去。
“叮咚”,又到了下一个站点。她却感觉到身体被一个人扯起,直奔车门。
夏然顺着拉她的那只胳膊往上看去,那人竟是夜沐。
夏然找不到任何心情来与他说话,夜沐同样也不理她,只是拽了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往车门走。
夏然木然地站起来,愣在原地没动。夜沐皱了皱眉,又扯了她一下。这一扯不要紧,却把夏然心里一股无名火给扯起来了。
夏然对他皱了眉道:“干吗?!”
“下车!”夜沐同样没好气。
“我喜欢坐在车上。”夏然恶狠狠地盯着他,那“狠毒”的眼神却把夜沐也惹火了。
滴!滴!滴!司机师傅不干了,朝两人喊道:“下不下车啊你俩,快点儿!”
夏然不知怎的犯起了横,朝车门踢了一脚。
司机也火了,冲过来道:“哎,怎的,你还有理了?!”
夜沐赶忙冲司机道歉,同时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道:“对不起,师傅。我妹妹,她这儿有毛病。”
“说谁呢?你说谁有毛病?!”夏然说着,追着夜沐下了车。
司机白了他们的背影一眼道:“这年头儿,神经病还真多。”
“你拉我下来干嘛?”
夜沐不吭声,直到把她塞进一家卫生诊所,才翘了二郎腿坐在旁边,指了指夏然受伤的那只胳膊道:“因为我觉得你那只胳膊有点恶心。”
护士开始用酒精清理夏然的伤口,此时夏然才真正感觉到痛,这会儿她又想到自己刚才对蓝天说的话,心里的伤心和失落一下涌上来,禁不住哭起来。
护士被她吵得烦躁,白了夏然道:“哭什么哭,就一点儿小伤口!”
夜沐本想坐在一边儿看热闹,但夏然却一点没有停止的意思,眼泪泉水一样不停地流出来,哭得更伤心了。这下夜沐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得把夏然抚在自己肩上,跟护士陪笑脸:“对不起啊,我妹妹,遇到点事儿。”
在夏然的鬼哭狼嚎声中,伤口终于处理好了。
夜沐把夏然拎出诊所,道:“你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服了你了。”
夏然这会儿倒闷闷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半晌,抬起头道:“你怎么会在车上。”
夜沐“切”了一声,好笑道:“公交车是你家的?我就不能坐啊。”
“你跟踪我?”夏然瞪他。
“哎哟,我说脑残女你别自恋了。我是想出来散散心,心情烦躁的时候,我都会坐坐公交车。随便一辆就好,不知道终点,有种能够忘掉自己的感觉,连同那些烦恼一同忘掉。”
夏然不置可否地看向夜沐道:“所以,你就‘随随便便’地选了这一路公交?”
在夏然的注视下,夜沐终于摊牌道:“说实话,潜意识里有那么一点对你们俩的好奇心,顺道也想散一下心,所以,选了这一路公交。”
夏然学着夜沐的语气“切”了一声。
“哎,说正事儿,你俩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哭成那样?”夜沐转了正经的语气道。
夏然闷了半天道:“没事儿。”
“喂,你不够意思了吧。我都把楚天歌是我哥这事儿跟你说了,你却这点事儿都不告诉我。奥,是谁教训我说我什么都不告诉她,不拿她当朋友的?”夜沐拿夏然教训自己的话数落起夏然。
这下夏然没了底气,讪讪道:“好啦,我……我跟蓝天撇清关系了,以后就当陌生人。”
“嗯。这么说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挺好。”夜沐不动声色。
夏然不说话,可是分明写着一脸的“我不好”。
“你觉得心里没有想像中的轻松?”夜沐再问。
“……嗯……甚至比以前还要沉重。”
“嗯,好比一个要自杀的人。自杀之前会在死还是不死之间纠结,真选择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想活。后悔了?”
夏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夜沐准确说中她的心理:“可能有点。”
“你知道为什么吗?”夜沐再问自己面前的脑残。
“我就是没想明白这个。”夏然皱眉。
“达到目的之后还不高兴,甚至达到目的之后还痛苦,只说明一个问题。”夜沐无奈地看着这个身边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脑残女。
“说明什么?”脑残一脸懵懂地抬起头。
“说明……我说了你也不明白,自个儿去想,脑残!”夜沐一边甩开步子往前走,一边心下骂夏然脑残——还能说明什么,如果一个人达到目的之后还会痛苦,那只能说明这个目的她根本不想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