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死网破。
呵。
季方尧闻言眼底像是淬上了一层冰。
秦予璃这个女人，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她以为她是谁，也能跟他谈什么鱼死网破的话。
别拿商场上谈判的那一套来诈和他，他比谁都深谙此道。
林羽嫣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谈话互动，不知怎的心底突然冒出一种嫉妒和不甘的情绪。
因为此时此刻，两个人看上去……太相配了。
季方尧的气势向来都胜人一筹，可怕的是，秦予璃竟然也给人这样的感觉。
像是不容侵犯，也像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她不由得向季方尧的怀中更偎了偎，想以此来宣告自己跟季方尧才是更相配的那一个。
秦予璃真是厌恶透了此时的场景，明明她不屑于这样争风吃醋的戏码，但现实总让她成为这样的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季总还是先安慰怀里的美人吧。孩子的事情，还希望你再考虑一次，看看什么样的结果才是你最想看到的。”
说罢，她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几步，她就听到后面季方尧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对林羽嫣说道：“我们先回家吧。”
回家。
秦予璃下定决心不流泪的，此刻眼泪却又像决了堤，喷涌而出。
季方尧什么时候，用这样温柔的话语对她说过，我们回家吧。
他们曾经是夫妻啊，是最亲密的人。
但原来，还是她的一厢情愿，从来都是。
……
晚上的时候，秦予璃一个人蜷缩在病房的沙发上，肚腹疼的更厉害了。
请来的看护见她不舒服，便走上前来小声问她用不用准备些温热的汤粥。
秦予璃摇摇头，说不用。
她这样的症状，出现在此时是再正常不过的。
那种药好久不吃了，一旦服用，副作用就会尤其明显。
只不过这样的疼痛，跟一年多前躺在手术台上被生生从身上刮下一块肉的感觉相比，她觉得可以忍受。
半夜不知道几点钟，秦予璃突然从小病床上惊醒。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凌晨一点。
外面朦朦胧胧的闪烁些几丝灯光，其余都是昏暗。
看护在一旁也睡着了，中年妇女细细的鼾声传来，让整个静谧空旷的病房多了丝人气。
秦予璃刚想躺回去继续睡，偶然一转头，却发现不远处的主病床上一个人正靠坐在那里。
冷不丁见到这样的场景让秦予璃吓得几乎失声叫出来，只不过短暂的惊吓过后，她便起身穿好鞋子下床，走了过去。
是秦国明醒了。
他直身坐着，眼神则有些迟钝地跟着秦予璃走过来的步伐移动着，更像是机械式的转动。待秦予璃走过来之后，他才恍然初醒般，张了张嘴，嘴里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予璃……”
秦予璃站得远有些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便凑上前去听他到底在讲些什么话。
但秦国明现在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一直在重复那两个字。
他刻在心里许多年的两个字。
在秦予璃还小的时候，他特别喜欢把瘦瘦软软的女儿抱在怀里，给她唱从家里老佣人那里学来的儿歌。
小小的予璃最喜欢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子，咿咿呀呀地跟他说着什么话。
那时候虽然听不太懂，但秦国明总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逗着小予璃说一些，再说一些。
家里的佣人都明里笑他，说哪个当父亲的像他这么黏着女儿。
其实那个时候秦悦刚刚起步，正是公司忙的厉害的时候，但秦国明总会抽出尽可能多的时间来陪女儿。
在他心里，真的觉得亏欠小予璃。
因为妻子产后患病，不久之后便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撒手人寰。
这么小的年纪便没了妈妈，看在谁眼里都觉得心疼。
秦国明几乎是把对妻子甚至是毕生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了秦予璃的身上，恨不得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就都变了呢？
哦，应该是他娶了第二个老婆，也是秦予双的母亲开始。
一层开始看不见最后慢慢加厚成型的隔膜在父女两个人之间出现，最终演变成一场旷日的对抗战。
曾经感情极好的两人，从此之后见着对方便没什么好心情，严重的时候都能大吵一架。
就像这次。
但是在秦国明的眼中，秦予璃还是当初那个，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揪着他的衣领的小女儿。
不管时间怎么迁移改变，这份爱意，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秦予璃见秦国明的反应好像有些不对劲，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些什么，便走出去叫了值班的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了一番。
检查过后，医生将秦予璃给叫出去，说明的秦国明的状况。
秦予璃听到从医生嘴里说出的话只觉得不能相信。
不能独立行走，不能清晰说话，甚至生活也必须也有人照料。
这样的一个人，还是秦国明吗？
医生很理解现在秦予璃作为病人家属的心情，只是这样的病例见的多了，他也早有些麻木。
“病人的情况暂时是这样，但是日后经过康复治疗，情况会有所改善。这当中最重要的是家人的支持和耐心，给病人最大的关怀。很多人在这个过程当中放弃，但如果坚持下去，总会看到成果。”
秦予璃有些失神地重新走进病房，看到秦国明已经歪着头又睡着了。
穿着病号服的他，在病房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瘦弱和佝偻，就像个小老头一样，全然没了以前那种盛气凌人、霸道难伺候的形象。
秦予璃觉得自己已经酸疼的眼睛又开始变得发热。
她以为自己对这个父亲早就能够做到不管不顾心如止水了，但是此情此景，却让她的心拧着疼。
她走上前去，帮秦国明躺平身体，再把他的头扶正放在枕头上。
这样的拥抱，就像是在她小的时候那样。
只不过抱着的人和被拥抱的人调换了而已。
她小的时候，爸爸抱着她。
等她长大了，爸爸老了，她便抱着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