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过一周。
随着时间的流逝,东境军营已经逐日筹备完毕,同时收到情报,粮草和增援已上路,将在近日抵达,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传开,顿时士气大振,人人喜不自禁。
与此同时,对于京城派来的两位尊贵的增援,将领们也得出了某些结论。神家遗孤出乎意料地吃苦耐劳,能忍受东境艰苦的环境,以他世家大族的出身而言实则不易,不少人心中暗暗点头,赢得许多将士好感。郡主到底是闺阁女子,难免娇贵些,但胜在不乱插手军务,也算是无功无过。
对于这两种看法,吕天逆都嗤之以鼻,他很明白,神家的那个小子是一匹饿狼,能让饿狼暂时忍耐的只有猎物,为了完美的狩猎,饿狼必须蛰伏。但是这并不代表就能放松警惕,因为狼并没有同伴。
吕天逆知道自己已经狠狠得罪了那匹狼,不过他也不在乎,因为想杀他的人都要死。在杀死那匹饿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走到庭院中央,吕天逆深吸一口气,抽出东陵长空赠于自己的那把刀,回忆着记忆中老将军教授的那部刀法,对着空中抽刀斩去。
“喝!”
刀锋在砍向空中的同时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度,使得本因消失的刀气凝聚起来发生了偏转,直直转向右旁一颗大树,在大树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吕天逆收起刀,走到树旁,仔细抚摸树上的深痕,确认入木三寸有余,不由点头。他刚刚使用的刀法是老将军教他的,名“乱笔”,因为这套刀法诡异非常,在使出后能改变轨道,砍出的痕迹乍看之下恍若笔画乱撇,但是如果掌握得当,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轨道,如果能够修行,掌握天地元气流动,更加不可言喻。
再一次为自己不能修行感到遗憾后,吕天逆的目光投向了手中这把刀。眉头微微皱起。
乱笔刀法威力大,后坐力也大,随着刀主不同的力道发挥出不同的威力,因此一般的刀很容易因承受不了而毁坏,然而这把刀却没有这样的问题,当然可以用御赐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来解释,可是它..太合适了。
无论是重量,手感,还是威力,它都是吕天逆用过的最得心应手的一把刀,它太过合适,所以不合适。
不合适的就像是..有人对他了如指掌,然后特意为他送来了这把最合适他的刀一样。
吕天逆沉默了半响,把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疑惑放到一个更深的角落,坚定了眼神,再次在空中一次次乱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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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我看的就是这个?”
神漠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绝佳的视角能把下面一览无遗,包括某个正在练刀的少年,他在一旁中年人的微笑点头下冷漠点评道:“刀法尚可,大概是他得了某种机缘,那刀法应该是从剑法里分出,在场上杀敌威力颇大,不过..他不能修行,所以也仅此而已。”
中年人道:“我前些天看到他射箭,那种水准,在羽林军里也找不出三个人。”
神漠骤然沉默..片刻后道:“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厉害,那他为什么会没有功名?东境军功最是好拿,十八年还是个无名小卒,只能说明此人颓废懒散至极,和他同辈的东陵长空都入了御前,他是何等不堪大用才一无所获?”
中年人微笑道:“所以他遇到了我们。”
神漠眉毛微微挑起道:“然后?”
中年人道:“对于这种一直渴望机遇的人遇到机遇必然会似猫抓鼠般牢牢抓住,我观此子大有野心,并非是随遇而安之人,可为大人所用。”
神漠挑眉道:“你是建议我把他收入麾下?”
中年人笑而不语,神漠微微眯眼,冷笑道:“我再缺人也不会用一个胆敢侮辱我神家的蠢货,不过我倒是对羞辱他很感兴趣,你说,是没有希望还是以为得到希望再发现是镜花水月更让人绝望?”
中年人愕然,神漠却冷笑一声,从山坡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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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天逆又挥出一刀,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精准控制刀的弧度,于是满意收刀,继而他身体一僵,感到身后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缓缓转过身去。
神漠微笑道:“你很敏感。”
吕天逆同样微笑道:“因为你过于迟钝,所以才会觉得别人敏感。”
神漠出乎意料地没有因为他不礼的言辞发怒,相反他看上去难得温和,像是冰川微融,这让吕天逆心中警铃大作。
神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空空如也的肩章上,道:“其实我很好奇,像你这样有如此胆识和实力的人,为何会一官半职也无?”
吕天逆挑眉道:“没想到你还会夸赞我。”
神漠道:“其实我很欣赏你。”
吕天逆道:“哦?在我羞辱了你的高贵之后?”
神漠不恼道:“高贵不源于血脉,而来自心中,能被羞辱的高贵都不算真正的高贵,所以我没有生气。”
吕天逆微笑道:“我很欣赏你说的前一句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所以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神漠皱起宛如水墨画般完美的眉毛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呢?我确实很欣赏你,所以如果你愿意为我而效力我会非常高兴,神家在朝中的人脉也能让你摆脱你现在无官无职的困境,而且我知道你非常想修行,我甚至可以教授你宗中那些功法请大师为你诊断你为何不能修行..所以,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说的极有诱惑力,加上他英俊如天神般面庞上疑惑诚恳神情足以让如何一个同样困境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吕天逆的心已经历经沧桑,很难为这当下年头小姑娘喜欢的小白脸所动。
他微微一笑道:“不行。”
神漠皱眉道:“为什么?”
吕天逆诚恳道:“我虽然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不代表我要体谅你的心情,这是其一,而且你表演的太过虚假,东境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这是其二,其三,我很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被你威胁了要被杀之后还能认为你是个宽宏大量的白痴,其四,想要让我有官有职,摆脱困境,你还不够格。”
神漠英俊的脸因为他的话语逐渐阴沉下来,他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道:“那谁才够格?”
吕天逆眼不眨道:“起码得是个皇帝吧。”
他说的话确实发自内心符合实际,但是神漠显然把这当成了对他的羞辱,一张俊美无镀的脸都扭曲起来。
吕天逆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大概知道你想羞辱我了,行了,你可以走了。”说完,他转身继续练刀,视神漠为无物。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冰冷而恶毒的话语:“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修行吗?”
吕天逆握刀的手顿了一下。
神漠站在他身后,冷笑快意道:“我之前探看了你的身体,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你体内的经脉全断,一窍不通,换句话说就是废物一样的资质,此生此世没有修行可能。”
吕天逆顿在原地,无数树叶从树上纷纷落下,刺眼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因为练刀出汗的身体忽然觉得有些冷。
很冷。
神漠继续怨毒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废物的人才,此等下下之资怕是在整个大周也找不出几个,偏偏你竟然还敢如此洋洋得意,之前就和你说过砂砾总以为自己是明珠,实际上它仅仅只是砂砾。”
望着少年沉默不语的身影他仿佛心中郁结稍解,于是他冷笑一声准备离去,然而此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能修行。”
神漠身形微僵,吕天逆极平静地转过身,对着他重复了一遍:
“我能修行。”
他已经听过那些话不止一次,在神漠之前东陵长空就告诉过他他的资质可谓是差中最差,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要修行所以我能修行,我想做到的就能做到。”吕天逆在心中道,他想起冥想失败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心中透彻如镜面。
想做,就能做。
神漠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而颤抖,他冷笑讽刺道:“这种资质还想修行你以为你是魔宗中人吗?痴心妄想!”
吕天逆皱眉道:“魔宗是什么?”
神漠见他竟然真敢问更加愤怒,苍白脸上都染上红色,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两人的僵持,一时间惊起无数飞鸟——
“敌袭——!”
“匈奴杀过来了——!”